第97章 清和风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他全身的酒立刻就醒了,一把攥住她的手:"你...你怎么知道?"

那女子不满地挣了挣:"你叫了那么多遍,傻子也该记得了吧。"

子洵呆若木鸡地坐在那儿,忽然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出去。女子要过来搀他,他一把推开:"滚!滚开!不要碰我!"

从此,玩得再晚,他都不敢在任何人那里过夜了,哪怕那日沈梦烟跪在街上求他,他都不能。他记得只陪她看了场电影,具体讲什么的,都记不清了。但她忽然就依在了自己的怀里,继而含情默默地望向他。那一刻,是晚上8点半。

也许,她那天也只是想让他陪着看另一场电影。可他拒绝了,于是,她死了。

从此,子洵便对女人们彻底丧失了兴趣,也许他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只是因为生活太闲,才一起玩闹打发时间。于是,他便更勤得去找筱莲生,直到惹出漫天的流言。

他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满不在乎地去听曲儿,忽然看见一个男子俊秀无比的脸,那是新来的角儿,说是颇有来历,但谁又都说不清。

他先唱了一曲弹词,继而在最后压轴出现。

子洵的眼睛立时睁大了:那个斜睨着一双丹凤眼的年轻男子,头戴华丽的珠冠,纤纤细指、莲步轻移,自唇间流淌出无上风情--他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如凤似凰。

子洵笑了,忽然很想结识他,听听他背后的故事,看他如何用七尺男儿身,颠倒众生。

后来,筱莲生曾笑着对他说:"这个法子好是好,只是坏了名声。就怕人家听信了传闻,以后不敢把女儿嫁过来,那我...不就害了你了?"

子洵沾了点胭脂,在绵纸上涂出一朵兰花。他说:"无所谓。反正,我心上的那个人,已经嫁给了别人。以后是否娶亲,娶的是谁,都是一样。"

是啊,所有的女子都是一样。因为再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轻柔地问上一句:"你...没事吧?"

他怎么可能没事?他的心,已经痛到无法忍受。然而,他还是要继续地痛下去,无休无止、无休无止...

穆涵衣端着药,慢慢地走到房中。如常的,她再次看到岑若言拿着一本书,若有所思地坐着。他的双眼似乎在看书,又似乎在想事。想了一会儿,他捂着胸口,皱起眉头:"这到底是什么病啊,每年都发作一次。都已经三年了,难道没有一个大夫可以查出病因吗?"

涵衣微笑着把药递过去,若言就是这样,平日里性子都极温和,只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刻,便会突然暴躁起来。也难怪,他胸口疼成这样,是个正常人都会发脾气的。

"不要喝!"若言挥挥手,用力之大,几乎把药打翻。看到涵衣受伤的表情,他愣了一下,又烦躁地大声叫:"喝了又有什么用?中医、西医都看遍了,要我说,这病八成就是天意!"

涵衣的身子一抖,继而颤声说:"什么天意?你人那么好,老天要怪责,也怪责不到你头上。"

她立起身,唤了一句:"给大少爷再送碗药来!"

"不喝!你端一碗,我摔一碗,你有本事...就尽管送过来好了!"若言皱着眉头,连身体都疼得蜷起来了。涵衣伸手想去帮他揉一下,却被他一下打开:"走,不要碰我!"

涵衣心疼得看着他,就那么咬着嘴唇苦苦地忍着。看了半晌,她立起身,叹息道:"若言,我知道你难受。不过,等晚上小轩过来,你不要冲他发脾气。他去年就被你吓着了,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若言把头埋在被子上,低低地说:"那就叫他...不要来。他爹的这个样子,有什么可瞧的?"

涵衣叹了口气,把药碗搁在他手边的小凳上,默不作声地离开。就在她刚要合拢房门的时候,就听见背后"乒乓!"一声碗碟落地的脆响。

门外默立许久的岑夫人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涵衣,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涵衣愣了愣,眼里便泛上泪,她哆嗦着嘴唇,一下子扑到岑夫人的怀里:"娘,若言的这块心病,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好啊?小轩都五岁了,他怎么还是放不下?"

"放不下?"岑夫人怔了怔,苦笑起来:"怎么会放不下?他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还要他怎么样?"

"可是..."涵衣轻声啜泣道:"为什么,为什么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

岑夫人无言地拍着她的后背:"涵衣,有些事情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再奢求的话,恐怕会事与愿违。你不要再逼若言了,真把他逼急了,想起什么,恐怕...你的日子,会更难过。"

涵衣痛苦地哭起来:"可是...可是我不甘心啊!若汐明明早就离开了,为什么若言还是放不下啊!"

自从她嫁进岑家,那个美丽女子的身影就无所不在。若言会在某个静夜,突然从她的身边翻身而起,然后默默地走出去,看向那间空空的屋子。他的嘴角会带着轻笑,在月色中,温暖无比。他必然是想起了以前和妹妹相处的日子,她拉着他的衣角撒娇,甜美可人的如同糖果一般。而如今,这颗糖果已经化成了毒,隐在他的身体里,在每个不经意的时刻,猛烈地发作。

她想起新婚的那夜,他筋疲力尽的样子。他把自己灌得烂醉,然后就立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她听到他捂着嘴,跑到外面吐了好几回,然后又像个木桩子似的,走了回来,继续立着。

她扯下红盖头,看见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却强自挺立着,不愿倒下。他在哭...伤心欲绝,他的眼神空洞,似乎已丧失了全部的希望。

涵衣原以为,从苏州回来后,他就已经步入了正规。若言如往常一般地待人接物,又极妥帖地办好了所有的婚娶事务,送上的定亲礼也异常精心。他甚至开始尝试着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尽量温柔地说话。对此,岑老爷和夫人都是一百二十万的放心,都说:"小言终于找到了命中的那个人。"

她知道他们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他终于可以放下若汐,坦然过自己的生活了。"

然而,在那个举家欢庆的日子里,红烛高照,喜气盈门,他却在绝望地哭泣。他甚至都不愿意向她走近一步。

涵衣爱怜又伤悲地走过去,用手抚在他颤抖的脸颊上。若言偏了偏头,她又不折不挠地贴过去,几个来回后,他终于放弃,倒在她的怀里,开始大声啜泣。

他的口齿含混不清,但她还是听清了两个字:"汐儿。"

他好像在说:"汐儿,我真的努力过了,可你为什么不要...你为什么不回来啊..."

他就这样倒在她怀里哭,直到子时已过,天边似乎有些微白,他才回过神。而她的腿,已经麻木到走不动路了。

若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低下头,温柔地抱起她,把她放到了床上。然后,他极慢地脱掉衣裤,放下床帐。

帐上的如意鸳鸯结左右摇摆,他在她耳侧说:"涵衣,我会努力去疼你,所有你该有的,我都会给你。可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那夜,若言极尽温柔,涵衣觉得自己真是觅得了良人。

第二日,她忍不住环住他的腰,害羞地说:"若言,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若言扣衣衫的手停了停,继而转过头,冲她微笑:"嗯,我会让你,比现在...更幸福。"...

涵衣苦笑起来:她真的幸福吗?她在等待了良久后,终于如愿以偿。她最心爱的男人,给她世间最大的温存,在她生小轩的时候,紧紧地攥住她的手。在她的坚持下,他甚至违心地去参加了若汐与楚大帅的婚礼。

可是,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宁可选择没有逼他去。因为从那天起,一切都不同了。

虽然那时他看上去还是浅笑如常,但在他心里,有什么陈伤又裂开了。而这次的伤,竟...再也好不起来了。

真的,好不起来了。

从金陵回来后,若言变得异常沉默。涵衣瞧在眼里,也是万般后悔。

在众人的庆贺声中,一身盛装的楚沛楠玉树临风地挽着岑若汐的手,如同神祗一般缓慢地通过鲜花拱门。他的眉眼间皆是温柔笑意,一边走,还一边不时地往若汐脸上瞟。

到了交换戒指后,牧师还没有宣布,他已经一把环住若汐的腰,开始忘情地吻她。他的手紧紧地搂住她,喉结在不停地抖动,连气都喘不匀。他几乎在用全身的气力吻她,惊喜若狂、几近疯癫。

而当开席时,沛楠又趁低头说话的时候,在她颈间啄了好几口。若汐羞得脸都红了,在他身上拍了好几下,才止住他的疯狂举动。后来,沛楠陪着换了一袭龙凤旗袍的若汐过来敬酒,若汐依在他身边,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双。沛楠笑着给岑家每个人敬了一大杯酒,还特意走到岑夫人身边,恭敬地说:"多谢岑夫人这些年来照顾我家丫头。我在此谢谢您了。"

岑夫人一愣,继而瞪大了眼睛:"你,你是..."

沛楠笑着点点头:"夫人放心,您对丫头有恩,以后你们岑家的生意,我会关照的。"

若汐也笑起来,她给自己斟了杯酒:"娘,德哥哥是真心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金陵好了。"

若言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听娘提过这个名字,原来他就是那个从小抚养汐儿的男孩。汐儿小的时候,每到他的生辰都会哭,一边哭一边低叫:"德哥哥,你在哪里啊,丫头想你..."

后来,她大了些,不再经常哭了,但他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意义。

那是刻在生命里的悲怆记忆,因为苦痛,变得更加难以磨灭。

德哥哥,原来,他就是她的德哥哥啊...

若言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杭州的,他的脸一下子消瘦下去,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但他还是强撑着,因为他答应过涵衣,要给她更大的幸福。他不能被别人的幸福摧垮掉。

然而,他的表现还是令涵衣失望。终于那天,涵衣为了彻底断送他的念想,和岑家的所有人演了一场戏。

"娘,你看啊,这个楚大帅对我家若汐可真好啊。刚平定北五省,就急匆匆地返回金陵。听说,是为了赶上若汐的生日呢。"

岑夫人抬眼看了看报纸上硕大的头条:"这他们也知道啊?真是厉害。说起来,若汐的生日倒确实是近了。过几天,我想和你爹去一趟金陵,看看若汐,还有凯良。这么些日子不见,我还真有些想他了。这个小家伙,长得如此清秀,脾气却和他爹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以后一定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外孙的?"岑老爷笑起来:"这么小的孩子,能瞧出什么?我倒觉得凯良以后八成是像我们的小汐,一定能迷倒一片人呢。"

他这句话才刚出口,若言手里的茶就翻了。他的手被烫红,却仍浑然不觉,只是漠然地瞧了众人一眼,不做声地走了出去。

涵衣正想追出去,岑夫人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行,这个心结一定要他自己解开。不然...你永远得不到他..."

涵衣的手颤了一下,无奈地垂下来。她静静地注视着若言高瘦的身形,一点点地消失在门外。

然而,一个钟头后,若言被满身鲜血地送进了西洋医院。有路人说,他几乎就像发了疯似的,冲到了路中间。一辆车在他面前猛地停住,继而骂骂咧咧地走了,然后,他没事人一样的继续立着...直到被撞到,整个人飞了出去。

他当时看到的是巨幅杭绣锦画。楚沛楠一脸爱意地搂着身边明眸善睐的岑若汐。这家店铺的老板是楚家的远方亲戚,也许,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讨大帅的欢心。又或许,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家的技艺。毕竟,这两位的相片已经是家喻户晓,人人称颂他们是一对璧人。

可就在那个时候,岑若言忽然闯了进来,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缘由,和这幅画撞了个正着。

所有的不幸,往往貌似有个意料之外的起因,却实际有个意料之中的结局。

岑若言数年来的伪装被如数撕碎,他发疯般地冲到路间:这样难熬的日子,他不要再受了!就这样死了吧,死了...就好了。

等他头缠着纱布,痛苦地睁开眼睛,只看见涵衣悲伤地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一下子攥住他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想不开?你若真喜欢她,就去找她,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若言惊讶地想抬起头,却因为痛楚无法动弹。歇了好一会儿,他费力地说:"你在说什么?我喜欢她?她是谁啊?我喜欢的...不是你吗?"

涵衣吓得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若言却勉强地挤出笑容:"你弄错了,我不是自己想不开。只是走在路上,不小心被车撞了。我有什么理由去寻死啊?我有你这样好的一个媳妇,轩儿也还这么小,怎么可能会想不开?"

他居然忘了。仿佛潮退后的沙滩,把所有踏过的痕迹都抹去了。

他居然真的,就那么彻底的,忘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因为太痛、太苦...所以身体无法承受,只能选择遗忘,彻底地忘掉了...

涵衣望着院里纷飞的红叶,捂住嘴,又开始无声地哭泣:是啊,如今,她已如娘所盼的那般,完全地拥有他,一年64天的拥有他。

除了那天...公历7月日。每到这天,若言便会开始暴怒,他瞧什么都不顺眼,胸痛到难以忍受。

只因数年前的那天,岑若汐披着红盖头,嫁到了齐家。从此,她就永远地...离开了他。

即便府中抹去了所有若汐的痕迹,爹和娘都是背着他偷偷地去金陵,他还是放不下。他几乎都忘光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放不下。他以为是胸口痛,其实是心痛...痛到连任何医生都找不出缘由。

岑若言把这道伤藏得那么深,连他自己都忘了,而她又如何帮他解脱。

这道心结...是无论谁,都解不开了,每年的7月日,他只属于她,属于他一辈子挚爱的汐儿,那个已经嫁作他人妇的一双儿女的娘。

涵衣绝望地立在风里,她仿佛听见小轩欢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想抹干眼泪,转身去迎他,却听见房中的若言一声撕心裂肺地大叫。

她急匆匆地跑过去,看见若言已泪流满面。他捂着胸口,痛叫出声:"汐儿,汐儿,我的汐儿啊!"(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本站推荐
开挂闯异界都市之万界至尊万古第一帝邪龙狂兵我的冰山总裁老婆女总裁的贴身兵王妖孽奶爸在都市
本书作者其他书
二婚后我把傅少虐哭了
相关推荐
永不解封的档案强势厉少太缠人厉少,你老婆又淘气了!厉少,宠太过那年一路情歌情歌总是不快乐清明渡劫:我被孙女直播了我世袭狱卒,开局镇压长公主重生后,贵妃她人美路子野当英雄联盟降临美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