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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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孟尝君养门客三千, 多有豪杰之士。

门客蓄养自春秋纷争时起,至秦汉不衰, 贵族们亦好以门客众多来彰显个人财富地位,而这种势头, 在长安贵胄中,又尤其明显,地位越高,门下豪杰便越广。

当今国舅,武安侯田`的府上,门客自不会少,而与这一众豪杰相比, 淮南翁主刘陵, 当算是个异类。

夜色缓缓笼住了整个长安城,几家灯火熹微,装饰华丽的武安侯府车辇自长安巷道碌碌莱尔,行得极是平稳。驾车的小厮摇头晃脑的挥着鞭子, 面上不见半点急色, 悠闲的还有些过了。

“再慢些……”清若黄莺出谷般灵动的声音,出自那车辇内,小厮闻言,抬手扯了缰绳,令那本就十分缓慢踱步的牛儿,更稳了几分,语气谄媚的对着车帘笑道:“听翁主的吩咐。”

车内坐的, 自然便是以慧丽冠长安的淮南翁主刘陵。

那牛车行得极缓,道旁行人一个个都越了过去,仍不骄不躁,引得路人不住侧目,有些见识广的瞧见武安侯府的标记,忙不迭收了视线,灰溜溜的绕道而去。

武安侯田`,那声色犬马场子里的能人,这车辇华丽,不知又是从哪家教坊里迎了舞娘入府呢……

东方朔并陈未自酒坊喝的畅快,头脚不稳,两人相扶着正往陈府走,蓦地被这牛车引去了目光,相视一笑,那眸子里的兴味确然十分相似,遂不约而同定住了脚步。

“乐乐丝音落……”东方朔先是一声高唱,顺手将提着的酒葫芦丢在地上,砰地一声脆响,却半点没惊着那老牛,倒引得驾车小厮一双眸子瞪过来,颇为不满。

“陈娘子,珠宝玉。高弦铮铮烈——!”陈未满是挑衅的将那小厮一瞪,继而高歌,这童谣虽传进了宫里,可刘彻并未在明面上禁止,是以街头巷尾,口耳相传,一时倒也热闹。

夜色渐渐沉重,那小厮不过武安侯府一驾车的,自不认得东方朔并陈未其人,只瞧着两人衣冠端正脚步踉跄,道是喝醉了闹酒疯的,便不予理睬,轻抽了鞭子,令牛儿走得快些。

然而这车辇之中,坐的却并非一般歌姬,而是堂堂的淮南翁主刘陵,她身负财宝留在这长安孤寡一人,便是为刘安联络长安贵胄来的,这歌谣,她诚然还是头一次听见,不觉来了兴致,一声娇喝,令车辇停住。

见车辇停步,东方朔眼中光彩更胜了几分,瞧着陈未,一步跃出老远,脚下踉跄却能隐约看出是在跳着如今歌舞坊里时兴的舞步,学得笨拙,看去格外好笑。只是东方朔几步腾跃,已近了那车辇,大笑而歌:“弦音起!风如血!殍遍野!弦音绝——!”话音落时,极其轻佻的借着醉意,将车辇侧旁的帘子掀起,瞧着刘陵诧异略带谨慎的面色,登时一愣。

陈未虽隔了几步,却也将那车辇中昏暗光线里的美人瞧了个六七分,刘陵其人,贵胄宴饮场合多有现身,是以陈未还是认得的。

两人本是为那童谣之事得了阿娇的消息来商议,瞧着武安侯府的记号想给田`寻个晦气,却没成想,竟瞧见这车中坐了刘陵。

天光熹微,刘陵并不识得东方朔,只觉得当街被冒犯了,心中十分不爽,登时一声娇喝,“哪里来的混账!”驾车的小厮听这一声娇喝,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跳下辇车来赶东方朔,只是哪里还用他赶,陈未忙不迭拉了愣怔的东方朔,快步闪进道旁矮巷,两人均是惊魂未定。

“刘陵怎么坐着武安侯府的辇车?”陈未将气息略喘匀了些,疑问立时出口。

东方朔并不急着说话,站在石墙阴影下,看着那车辇缓缓行得远了,直至再看不见,才回身对陈未道:“娘娘不是让你我寻那太后娘娘的晦气么,平阳侯曹寿为人刚正确然寻不着间隙,可这武安侯田`,为人贪财好色最能谄媚,不正是个好说的!”

陈未听了,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看东方朔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佩,“这事儿,该让卫青去做,他好歹也有个姐姐在平阳侯府,为人耿直又得陛下信任,可不正好!”

“哈哈,陈大人高见!”

“彼此彼此!”

两人相携而去,却是改了方向,循着适才刚出来的酒楼,打算再痛饮三百杯,再做打算。

不过几日,淮南王勾结武安侯意欲谋反的消息,便将那事关帝女的童谣给盖了下去。

先是有御史参奏淮南翁主滞留长安,游走于贵胄间心思叵测,再接着刘陵自武安侯府出来时,平日里最温顺的老牛突然发了狂,带着娇贵的陵翁主狂奔于长安大街,最后为一勇士所救,那勇士彬彬有礼非要将翁主送回歇脚之地,反倒引得路人侧目,将那车辇中受惊的佳人瞧了个分明仔细,不知是谁一声高呼,说那是淮南王家的翁主,那牛车上赫然还有武安侯府的标记,如此便坐实了刘陵于长安勾结田`的话头。

人心惶惶,才有公主临祸苍生,又有逆臣图谋造反,百姓们口口相传,那刘安造反没影儿的事儿,一时间甚嚣尘上,人们一个个说得,似乎刘安就已经打到长安城外去了。

这样藩王谋反的谣言,比起先前诋毁宛城公主一稚儿的童谣,不知严重了多少倍。

元狩元年,淮南王刘安谋反,事败自杀。

刘彻瞧着太皇太后阴沉的面色,听田`在旁战战兢兢地陈述事实,脑海里立时便涌出了这句话。

那一世,阿娇死在元朔三年,彼时她已在长门宫中许多年,理应不知淮南王谋反一事。

可如今,就在阿娇应了会信他能解决好那童谣一事不久,便出了淮南王造反这样的谣言,难道真的就只是巧合?

刘安是有反心,可也就是心怀不轨,只是如今这人言可畏闹腾一番,难保不将刘安逼得狗急跳墙,是以刘彻虽没将田`的字听进去一个,却也是忧心重重。

近来长安城的人言,确实丰富了些,太皇太后将田`训斥一番,令他断绝与刘陵的往来,又令人传召刘陵送她回淮南,还让刘彻亲自将廷尉训斥了一番,这事儿在太皇太后这儿,才算是告一段落。

刘彻始终想不明白,淮南王谋反一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陛下!”车辇碌碌,刘彻正要回椒房殿去,身后一声脆响略带了几分熟悉,他下意识的回头,便看见刘陵一袭红衣,踩着碎步匆匆而来。

遣返封地,刘陵这就要回淮南去了,且不论她日后会不会给刘彻带来烦恼,当着许多宫人的面,刘彻总不好在太皇太后定了刘安被冤枉的名头后,对刘陵太过疏远。于是命宫人止辇,缓步而立。

他隐约记得,刘陵曾说过,她的夫君,必须是这大汉最好的男子。于是前一世两人暧昧纠葛,因果由来都已经记不清楚,他唯一能想起的,就是刘陵的娇嗔笑闹,同阿娇十分相似,她不怎么喜欢红色,可每次见着她,却都是一身红衣。

“陛下!陵儿有话跟陛下讲!”瞧着刘彻模糊的焦距,刘陵虽有些迷惘,仍不忘初衷,急急道:“关于田大人的事,陵儿知道是谁造的谣!”

瞧着刘陵眼中的狡黠剔透,刘彻已经清楚她的居心不良,只是脚步未动,他突然好奇,这个当事人会给他怎样一个答案,“哦?那为何不告诉太皇太后,让她老人家为你伸冤?”

“太皇太后必是会向着她的!”刘陵银牙一咬,那娇嗔的模样,像极了阿娇。

刘彻掩下心中一闪而过的动容,面色肃然的问道:“哦?那你说来听听。”

刘彻的这般反应,是刘陵没有料到的,她虽知道刘彻同阿娇琴瑟和鸣,甚至不惜为了阿娇忤逆太后,可帝王威严,也是能如此冒犯的么?

见刘陵不开口,刘彻微微叹了口气,突然也不想知道了,转身就要走。

“陛下!”刘陵一声娇喝,不顾尊卑带着几分任性扯住刘彻的衣袖,踮起脚尖忽的凑近他耳边,“一个叫东方朔,一个叫陈未!”说罢也不多留,抽身提步,那背影带着几分释然的轻快,翩然而去。

只是望着那背影的刘彻,心底,却是瞬间汹涌。

椒房殿里,阿娇正瞧着陈未派人送来的豆腐。

刘彻缓步而入,不动声色地将殿内宫人打发出去,走到了阿娇身旁,瞧着她后知后觉略有凝滞的笑容,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要说什么。

“彻儿,你瞧,这是淮南的豆腐,不知皇叔是怎么做的这东西,白白嫩嫩的!”阿娇说得轻松,笑得也十分欢乐,只是看在刘彻眼中,便像是一柄刺在心头的尖刀。

袖袍一挥,带碎了一案的杯盘零落,刘彻利落的将那豆腐扫落在地,眼神阴鸷的瞧着阿娇眼中的迷茫,字句清晰道:“阿娇,淮南王有反意,朕知道,难道你会不清楚!”

阿娇一愣,面色立时便有些白,嘴角仍扬起的弧度蓦地僵硬在面上,抬手便要推开刘彻桎梏她肩膀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卫子夫、长门祸……你知道的,我也知道!”刘彻说着,突然自袖中扯出一条微微泛黄的素绢,“金屋不藏娇么!可事实与你所想,大相径庭呢!”刘彻将那素绢丢在地上,墨迹点点,赫然竟是阿娇的笔迹写着“金屋不藏娇”!

“你知道,那又怎样?”阿娇瞧清楚那素绢上的字,面色忽的布满嘲讽,哂笑着看向刘彻,“你不知道,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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