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微雨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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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暮色深沉, 红云绽了漫天霞光,刘彻才领着卫青策马而回。

阿娇自顾命云芳传膳, 抱了刘韶,也不说等刘彻。

“娘娘, 卫侍中求见。”云芳说着,便要来接刘韶,却被阿娇躲开,“唤他进来便可。”

是以卫青进来时,刘韶仍坐在阿娇怀里,挥舞着小手要去抓东西吃,阿娇握住刘韶的小手, 看也不看卫青, 只问道:“陛下交待什么了?”

上林苑虽地广,然阿娇刘彻次次来多便宿在承光宫,是以旁的殿阁虽多却都闲置,而这承光宫自比不得未央宫, 稍有一点的风吹草动, 便是瞒也瞒不住的。

卫青微愣,忙低下头去回话,“回禀娘娘,陛下请娘娘先行用膳。”刘彻原话里还有一句不必等他,只是卫青瞧着阿娇如今的模样,生生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阿娇自顾亲手张罗刘韶吃东西,然卫青一语禀完, 无话再说,却也没得了阿娇恩旨,只仍跪在地上。

殿中一时静默,只闻刘韶时不时一声娇呼格外清透,阿娇却是半分目光都不曾给他。

“娘娘……”云芳瞧着半晌,终是没忍住,上前呐呐开口,却不过一声轻唤,再说不下去了。

阿娇笑着揽了刘韶,侧脸去看云芳,“瞧瞧,本宫身边,且尽是些好心肠的,你便下去吧!”这话,却是对卫青说的。

卫青一愣,偷眼瞧了云芳一眼,躬身行礼自往殿外退,然而阿娇拥着刘韶,字句轻巧的溢出:“救命之恩,虽不定以命相报,然将心向月,却不为过也。”

这话说得随性,阿娇始终不曾唤卫青,然而那字句间携着救命恩义之情,却是无一不在提醒着卫青,阿娇当日,对他且有着救命之恩,往而后知,更有着引荐之恩,叫他放在心头不可忘也。

内室更漏自点滴流逝,阿娇将一顿饭用罢,刘彻却还不曾回来。

待得星子漫天夜色凝重之时,刘彻才姗姗自外而回,瞧着一室的清冷,阿娇靠坐在窗前矮榻上,正兀自出神。

不觉收敛了面上寒意,扬了唇角快步上前,“怎么坐在这儿?”刘彻自后将阿娇圈在怀中,便觉出那身子冰凉,眉头不觉便皱得紧了,“韶儿呢?朕有好东西给她!”

阿娇适才便有些困倦,被刘彻这么一闹反倒清醒许多,回首瞧他片刻,才嗔道:“这可什么时辰了都,韶儿早困了。”

“那明日再给她,这可费了我好大劲儿呢!”刘彻一脸想献宝的神情,怎奈阿娇半点不捧场,他一双手便不怀好意的在阿娇腰间徘徊。

身上倦怠,阿娇并不想理他,拨开脑袋里的一团乱麻,才想起今日他晚归的因由,按住他不老实的手,回首嗔道:“别闹!你跟我说,那武安侯是存了什么好话,不许我听呢?”阿娇会说这话,其实便是她已将往事放下的缘由,因为放下,才会这般随性说闹。

可是听在刘彻耳中,却全不是那种理解了。

刘彻身子一僵,面上的笑意立时便凝了冰霜,耳鬓厮磨的距离,阿娇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的僵硬,后知后觉的想起,刘彻多疑,自会觉得阿娇还不信他。

身边蓦地一阵冰凉,阿娇瑟缩了下身子,缓步起身,瞧着刘彻僵硬的脊背,“你不愿说,我还不愿听呢!”阿娇说着,未羁鞋便越过刘彻往床榻处去。

“阿娇,我不是……”刘彻握住阿娇的手,略一沉吟,“舅舅只是替母后来传话,他才会非要等我。”

阿娇蓦地转身,一张俏脸上满是怒气,“刘彻,你说过,不会再有事瞒我!不说便罢了,何苦想筏子来骗我,口口声声还要我信你!”

田`在上林苑候了一日,即便阿娇再豁达,心底也难免会乱想,瞧见刘彻如今这般推诿闪烁,更坐实了心底本就不甚安稳的信任,气氛一时便有些胶着。

四目相对,刘彻却先败下阵来,上前一步将阿娇揽在怀中,声音里隐含了分颤抖,“阿娇,他们说,在椒房殿里……搜出了行巫祝的人偶……”

听到那巫祝二字,阿娇下意识的便要推开刘彻,然而箍在阿娇肩上的手臂却忽的用力,将她紧紧桎梏,仓促的辩解道:“阿娇,我信你,皇祖母已经将此事压下,母后她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椒房殿里的人偶,是个小宫女交上去的,那丫头当天夜里便投湖自尽死了。

阿娇不在宫里,椒房殿里得力的人便都跟来了上林苑,剩下的人里要混进去个把,也不是那么容易。太皇太后当即便压下了这事儿,也没半点风声传出去,可偏偏没几日,朝中便开始风传,皇后在宫中行巫祝之事,做狐媚之术,魅惑圣听,是以中宫无子后宫空置,江山社稷危矣。

巫蛊之祸,可大可小,其间影响不过隔着一个人言可畏。

如今太皇太后尚在,刘彻一心又向着阿娇,这巫蛊之事空穴来风也罢,有人栽赃也罢,对阿娇都构不成什么威胁。是以刘彻将这事儿讲了个清楚,阿娇虽觉得震惊,对王偷木有母性狗撸粗展椴荒馨阉跹馐露谏狭衷防铮憔驼饷匆灰构チ恕

第二日一早,阿娇还睡着,便听着刘韶在外间笑得畅快,辗转片刻,这才起了身。

刘彻想是才起,头发散着玄色外袍也只是在身上胡乱披着,怀中一团粉红的刘韶,便被他这一身狼狈衬得越发精致,笑声也格外嫣然。

父女俩背对着阿娇蹲在那儿,不知在瞧什么,阿娇心中好奇,也不吭声,绕过两人便往前走,却见一团雪白的毛绒向自己扑过来,登时心头一惊,踉跄着便往后摔,亏得云芳跟在她身后,险险扶住了她。

刘彻面上笑意一僵,抱着刘韶站起来,面色便有些讪讪,“阿娇,没事儿吧?”

阿娇稳了稳神,再抬眼去瞧那一团雪白,用金链子拴在脖颈上巴掌大的一团毛绒,看着像是个狐狸,然阿娇自个儿也没见过狐狸,是以不怎么敢确定,眸光嗔怒着瞪向刘彻,“怎么能给韶儿玩这东西?”

“无妨,这狐狸不伤人。”刘彻说着,将刘韶高高举起,挡住了阿娇的嗔责,瞧见阿娇望着那小白狐一脸的戒备,刘彻一个眼色,杨得意忙命人将那狐狸给拿了出去。

“狐狐!狐狐……韶……要!”刘韶第一个不答应,张牙舞爪的在刘彻怀里踢腾,弄的皇帝陛下面色十分尴尬,把那狐狸拿也不是,送也不是。

阿娇狠狠瞪了刘彻一眼,不由分说将刘韶抱住,吩咐道:“把那狐狸找个笼子关起来吧。”却不管刘韶怎么反对,母上大人的淫威,还是有几分靠谱的。

春末十分,南方雨水便多了起来,然而同前一年的大旱相较,今年的梅雨确然充沛了些,是以江河两岸,都有涝灾,连带着长安城里也是阴雨连绵,半月都不曾见着日头。

天凉潮湿,太皇太后好不容易调养过来的身子却经不起这番折腾,又见憔悴了些,是以派人往上林苑传旨,要刘彻回长安城去,主理这涝灾之事。建元五年也过了近半,离着先前太皇太后仙去的日子,也不过一年而已。

阿娇听着内侍禀报太皇太后的病情,心一直在往下沉,脸色苍白的紧,却隐忍不发一言。

“阿娇,莫怕。”刘彻将阿娇揽住,吩咐内侍先行回长乐宫去报信,又吩咐杨得意快些备辇起驾,承光宫中,一时才有了些许静默。

阿娇顺势靠近刘彻肩头,将脸埋在他怀里,呐呐似自语道:“彻儿,皇祖母她若是……”

刘彻臂上蓦地加力,想让阿娇更能感受到他,也想借此让自己感受到阿娇的存在,许久,才平静的开口道:“不怕,皇祖母去了,彻儿还会陪着你。”

殿中一时静默,窗外熹微的雨丝仍旧绵密,将水汽氤氲在殿中,一派寒凉,便衬得彼此的怀抱,越发温暖。

“娘娘,娘娘!”

云芳素来是个谨慎的,是以阿娇听到她焦急的呼喊,心中立时一寒。

“娘娘,陛下,”瞧见刘彻,云芳也不过一滞,“公主殿下,殿下,怕是出痘疹了。”

话音才落,阿娇已是匆匆往偏殿去了,刘彻顾不上问云芳,也只匆匆跟了上去。

刘韶本是个皮肤白皙的,此时大片的红疹子发在身上,看来格外刺目,那疹子又不能挠,外寒内热,刘韶自是十分不舒服,瞧着阿娇刘彻一脸的惊异之色自然也害怕,便歇斯底里的哭起来。

“韶儿不哭,不哭哦……”阿娇喝退奶娘,亲自将刘韶抱在怀中,却不知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舒服些,一时手忙脚乱的,自个儿也急得落下泪来。

“究竟如何!”宫中急召,这边刘韶出了事儿自然不好耽搁,刘彻的怒气,一时便都发泄在了太医身上,“混账,你们都是怎么服侍小公主的!”

那太医想是个新来的,瞧着刘彻的架势,已腿软了七分,然瞧着帝王的怒火,只拼了命禀报道:“陛下,近来雨凉,公主殿下是邪热传内,后来发热又进了清热的凉药,导致闭门留寇,至今发作出来,却是好的。”

“你说,这是好事儿!”之前因连绵的阴雨,刘韶却是闹了几次不舒服,只是那会儿并没特别的表现,太医也说不严重,是以刘彻和阿娇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如今这一片一片的红疹子,看在眼里,确实触目惊心了些。

太医备刘彻一眼瞪着,只觉脊背发凉,“是……是好的,殿下还是静养为好……待疹子落了,就全好了。”

刘彻挑眉,“静养?那如今,可能回宫去?”

阿娇自然将太医的话听了进去,如今太皇太后也病了,宫中自然还得刘彻坐镇才好,若因刘韶耽搁了政事,却是不好的。

“舟车劳顿,臣以为,还是略等几日的好。”

这样说来,刘韶便是不能回宫的了。

太医领命忙下去煎药了,阿娇吩咐云芳依照太医的法子为刘韶清理那痘疹,瞧着刘彻默然,思索良久,才上前来。

“彻儿,不若……你先回宫去,待韶儿好了,我带她回去便好。”

刘彻打心底里,是想留下来的,但宫里不仅是朝政,还有太皇太后,他自不能连祖母都不顾,阿娇这法子,倒也是两全。只是,刘彻打心底里不想跟阿娇分开,却不是因那夫妻缠绵的私情,就是从心底里,在抵触这个办法。

然而最终,刘彻仍是踏着绵绵微雨,先行回宫去了。

阿娇将他送到承光宫外,微红的眼眶里却满含了笃定,“又不是见不着了,等韶儿好了我就回去啦!”

“阿娇……”刘彻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相信什么的,似乎已经连说都多余了。

明了他的担忧,阿娇莞尔,“别多想了,我说了信你,就是信你!”

毕竟,宫中有一心为刘彻找女人的王秃土蹑常拍锹德稻径サ拈担13坎恢溃丝痰姆判模遣皇钦娴模涂梢苑判牧耍杉热谎≡窳讼嘈牛筒淮蛩闳ザ嘞肓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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