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苏婉清所言，夏可唯那个孩子，终于没保住。连烧了五天的艾草，第五天夜里，孩子仍然没了。传到净梧院的消息是，夏可唯当场也昏过去了。也不光是心疼孩子的，她肚子都那么大了，孩子流掉，是很危险的。能留一条命在，就不错了。

第二天，韩靖然来净梧院坐过一会儿。看韩靖然颓然的样子，心情很是不好。苏婉清理解，他陪夏可唯那么长时间，两人感情还不错。虽然都知道孩子保不住，可真保不住的时候，韩靖然还是会难过的。

苏婉清也就不在这个时候寻他的刺头了，好生生让丫鬟伺候着他梳洗吃饭，自己坐在书桌前看书。一会儿，眼皮看到身旁有个影子坐下，她抬头，看到是韩靖然坐到了自己身边。

韩靖然恻然地望着她。

苏婉清也不好露个笑脸出来。她不待见韩靖然是一回事，人家孩子都没了，她大笑出来，也忒不地道了。她只能沉默地看他半天，干巴巴说，“别太难过了。”虽然夏可唯是自作自受啊！可韩靖然在孩子这世上，实在是无辜。

韩靖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拉过她的手，语气沙哑，“我眼睁睁看着一盆一盆的血端出来，她最后瘫成那个样子，后来都哭哑了……先前我总想着她不好，那时候看到她那个样儿，只觉得也很可怜。孩子去了，她悲痛得很，并不比少。不，我的伤心，恐怕及不上她万分之一。我以前光顾着责骂她，却忘了她也是一个母亲。我对她的责罚，有些重了。”

韩靖然也是命苦，这种事，他不能跟韩夫人去哭吧？听依和若晴两个小老婆又不贴心，身份又不高，韩靖然有心事，是绝对不会到那里去的。浑浑噩噩，就来了净梧院。看到苏婉清，苏婉清今日没有对他摆脸色。而苏婉清大着肚子，一下子就勾起他的伤心事，让他难过起来。又想着苏婉清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该能理解吧？

就想跟自己的大老婆说一说。

苏婉清脸色古怪，呵呵两声，不动声色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她也不好骂韩靖然犯贱，只能道，“可怜的人。”其实她心中总是有些唏嘘，被韩靖然闹这么两下，也没了。

什么叫你的省心，恐怕及不上她万分之一？！这是她该被原谅的理由吗？！韩靖然，你名门正娶的妻子是苏婉清，不是她夏可唯！你疼小老婆就疼了，我也没说什么，就不要到我跟前让我恶心了！她是可怜了，但你该在我跟前说这个吗？！你没有忘了她想给我下毒的事儿吧？我身上的毒现在还没清干净呢！

你到我跟前说她可怜，不合适！我也不爱听！

韩靖然可能是被夏可唯这一刺激，眼睛睁开闭起都是夏可唯倒下去的样子，絮絮叨叨地说，压根没看到苏婉清冷下去的眼色。苏婉清压着气，一直听他念，开始还附和两句，后头看他还来了兴趣了、说个不停了，苏婉清胸口的怒火已经攒了一大堆，连开口都懒得开了，随便他说吧。

韩靖然想找个人念叨的想法是好的，和他不该找苏婉清。一则，苏婉清还是夏可唯犯下糊涂账的受害者。二则，苏婉清可以给你掌家，可以给你拿主意，但她绝对不是知心大姐姐，听你的心事，陪你哭陪你笑。她顶多骂你一顿，事到临头不知道解决，只知道唉声叹气，算什么本事……但这是苏婉清对亲近之人的态度。韩靖然早在苏婉清这里失了心，苏婉清连说他，都懒得开口了。

韩靖然说了一大堆，心情终于好起来了，也终于后知后觉地看到苏婉清铁青着脸的表情了。他心中这才道坏了，他怎么就忘了苏婉清和夏可唯是有过节的呢？因为夏可唯刚失了孩子，苏婉清不好发脾气让他没脸……结果就闹成了这么个事儿。

别说，韩靖然现在，看到苏婉清的冷眼，心里头还是有些发虚的，对苏婉清露出一个讨好的、尴尬的笑。

苏婉清别目：算了，她也不是没有肚量的人。他都这样了，她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好了。

苏婉清勉强调整下自己的心情，低声道，“有些困乏，我身体不太舒服，去歇一会儿。”

韩靖然现在最担心她说什么“身体不舒服”之类的话了，放松的神色一下就紧张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不要逞强……”

苏婉清默默望着他，干笑两声，“没事，我只是找个‘休息的’借口而已。”

韩靖然看她脸色，确实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他现在是真有些草木皆兵了。因为这一场事，苏婉清今日又没给他甩脸子，他待苏婉清也上心很多，便关怀道，“那你睡一会儿吧。”

苏婉清慢慢“嗯”一声，继续看着他。我要睡了，您老人家是不是该离开了？

谁知韩靖然继续一脸温柔地望着她，还一副疑惑的样子，“你不是想休息吗？”怎么不动啊？

苏婉清咳嗽一声，“那你……”

韩靖然怔一怔，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了。他明白苏婉清的意思了，那是想请他离开的意思。他心中一时复杂，他并不是要对苏婉清多照顾，只是平常这样哄夏可唯哄多了，心神恍惚下，就习惯性代入了……却忘记，苏婉清不是夏可唯。

但是，好像，自从苏婉清怀孕，他从来没有照顾过苏婉清。

他知道夏可唯肚子里的孩子第一天动是什么时候，知道夏可唯每天夜里睡不着，非要他讲故事……他知道关于夏可唯和那个流掉的孩子好多事，却对苏婉清，和自己的这个嫡子或嫡女，一点都不了解。

因为和夏可唯比起，苏婉清是在是个太让人省心的女人。省心到，她怀着孕，他总是注意不到，总觉得她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他的一个孩子，已经没了。

另一个孩子……

韩靖然温柔对苏婉清说道，“我看着你，你睡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