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陌如常跟两人一起竞技场。
打到一半，拂音仿佛收到什么紧急密聊，望了聊天栏一眼之后面色大变，匆忙回复几句，然后对秦陌道：“这把赶紧打完，今天不打了。抱歉，我们公会出了点状况。纵横谷平静了几天，现在突然发难，我必须去城外参战。”
拂音止住话头，无奈摇头。
戏唱显然也收到消息，毫不惊讶，把拂音没说的话说出来了：“本来我们就有仇。论坛上的事出了这么久，他们给言瑾出气才是正常的。”
拂音看向戏唱，欲言又止，最终转开目光专心吟唱法术。
结束之后，秦陌目送拂音匆匆远去，侧首对戏唱道：“你不去？”
“冰法有团控有输出，我一个术士在团战没什么大用。”戏唱轻叹一声，笑意疲累，“公会的事情太复杂，我们都不容易，不提这些了。我去练级。”
“一起吗？”秦陌问。
“……嗯？我们两个？”
“我大号治疗，没法刷怪。”秦陌笑道，“不舍得带我蹭经验？”
……
秦陌换号上线，跟戏唱出城之后，有意无意往河边引路。
走到河边，秦陌往上游望去。
“我们跟纵横谷开战的地方就在这条河上游。”戏唱调侃，“星辰令不会来帮盟友吧？”
“洛星如果想参与纵横谷跟你们的争端，我就不会跟你们来往了。”
戏唱笑了笑：“脚踏两条船，可不是好事。”
“洛星觉得公会跟私交应该分开，山河也不想让我们插手跟狼群的恩怨。他们两个都不当回事。”
戏唱叹了一声：“真好。”
如果御云书有这么放得开就好了。
“那我们去下游练级？”秦陌问。
“嗯……那里好像有船？”戏唱指向下游不远处的小码头。
“你想坐船下去？”秦陌道，“也好。说不定是什么剧情的触发条件。”
小船早已定好路线，无需一直摇桨，两人乘舟顺流而下。
“看来这条船真的不是随便刷在这的！”戏唱伸手到船外拨弄水流，展颜笑道，“说不定下游有隐藏副本。”
木船很小，秦陌曲起大长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安静看着戏唱。戏唱笑得很开心，不是以前那样恰到好处的微笑。透明的水珠飞溅，在暖阳下闪闪发光。
“你多大了？”秦陌忽然问。
戏唱笑意一僵，直愣愣看着秦陌。
阳光下，他柔和的面容依旧清透如月，姿态慵懒，周身仿佛有一层朦胧的光晕。秦陌心智老成，立场又跟自己不同，所以戏唱很少放下警惕。直到现在，她才轻松地想到，他不过是个学业之外玩玩游戏的少年而已。
“不要误会，我知道女生的年龄不能随便问，无意冒犯。”似乎是阳光太强，秦陌懒懒眯眼笑道，“我只是觉得，你看上去的年纪，不该这么累。”
愣神之后，戏唱整个身体放松向船舷仰去，直射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遮光。
懒洋洋的阳光格外让人放松，戏唱保持这个姿势，慢慢道：“如果我还在上学的话，应该大二、大三的样子。我念不惯书，很早就辍学出来，遇到拂音，被拉进狼群之后受到其他人赏识，慢慢做到仅次于云书和拂音的位置……大概是混社会太久了，所以平常想的很多。”
秦陌思索道：“那你其实跟洛星差不多大。你看洛星，不想那么多也能把公会发展得很好。”
“秦陌。”戏唱眨了眨眼，认真道，“洛星之所以能这样玩，是因为她是星陨，她有独一无二的天赋。除去洛星、尹雪婳，还有哪个妹子能一边随心所欲跟朋友玩，一边把自家发展成国服顶级公会？”
“凌月、言瑾。”
“那我也比不上她们啊。”戏唱笑得无奈，“不光操作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运气也不如。凌月从天下就一心一意跟着韩烨，言瑾初入天际就能遇到几个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的大神……你怎么不说封果，跟丁卓杰青梅竹马，跟唐黎乐交好，萌新时期就当了食神府的副会，现实是大小姐，被菜馆的人指点之后游戏也打得好？——我不是她们，所以我必须累，必须想得多。我被生下来的时候上帝没有给我的手开光，我只能为公会多动脑子。”
“你后悔吗？”秦陌问。
“没有可后悔的，我的运气也挺好——对于我的实力来说，这是最好的运气了。我的实力不可能像星陨、雪衣一样单杀国服第一人一步登天，甚至连像凌月一样被韩烨赏识都不可能，也不可能在菜馆、纵横谷这样强者为尊的公会里混个军团长来当。我对现在的处境很满意，从来没后悔过。狼群的人很好，虽然每个人都有缺点，不过，是人都有缺点。”
戏唱顿了顿，慎重道：“秦陌，谢谢你。”
秦陌露出不解之色：“我有什么好谢的？”
谢谢你低头看见了我的“累”。戏唱心想。
不知道为什么，惯常八面玲珑的她轻易就把埋在心底的过去和脆弱全部袒露给了秦陌，像这样煽情的话却说不出口。
戏唱开口：“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无聊的话。而且……你看出来了，是云书有意让我接近你，却一直没说。”
“立场决定做法，大家都有不得已。”秦陌直起身子，幽暗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真诚，“起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实际怎么做。反正我不在意，洛星又不会因为我跟你们交往就怀疑我。”
“我知道，刚刚你问那些话，是觉得云书比不上星陨吧？星陨把公会当成玩乐，但对于我们而言这是职业，自然态度不同。云书有缺点，但他的品质适合当领导，我愿意待在狼群。况且，就算我想跳槽，冲着我在狼群的地位，别的职业公会也不敢收我。”
说到这，戏唱自嘲一笑：“莫名其妙就跟你说了这么多。罢了，像你们这种天才，伸手就能把摘下最顶端的桂冠，是不会理解我的。”
“我懂。”秦陌说。
“你懂？”戏唱不以为意，笑道，“那你说说？”
秦陌没有说教别人的习惯，别开头看向岸边。
“你别板着脸，多笑笑挺好的。我喜欢看你笑。”戏唱两眼弯弯，语气有以前不曾有的亲近。
“喜欢看我笑？”
“嗯。”
“可惜。”
“嗯？可惜什么？”
正在这时，小船轻轻撞在岸边，靠岸停下了。
秦陌踏上岸，转身伸出手：“下来吧。”
戏唱微微一笑，隔着衣袖抓住秦陌手腕，稳当当下了船，叹道：“你教养真好。”
“都是应该的。”秦陌仿佛没听懂戏唱的暗示，笑意温和。
戏唱没像以前那样掩饰，表情直接垮下来：“狼凡说的……是真的吗？”
“他说的哪句？”
“你对所有女……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难道不应该吗？”
戏唱觉得一记直拳打到棉花上，不知道该说什么，闷头向前走去。
秦陌看向隐蔽在戏唱前方不远处的石穴洞口，眸色暗了暗，不动声色给李奕阳发去密聊。
【陌辞】：船到了。
【沧海月明】：好，我们继续按计划行事。
按照秦陌定下的精确到秒的计划，纵横谷对狼群开战的时候，周云皓等人都去“打副本”了，没有半个小时不能赶到——至少，狼群的情报网报给御云书的是这样的消息。所以，面对仅有山河、廖振带领的纵横谷发难，御云书才会果断回击，连多叫一个戏唱作为战力都觉得没必要。毕竟他们有风云散，实力不输廖振。等到秦陌那边确认无误发来信息之后，纵横谷再进行下一步。
秦陌正想跟上戏唱，又收到一条消息。
【沧海月明】：你真要关在小黑屋里色诱狼群女神，策反她，以一己之力惑乱狼群？你这是蓝颜祸水？祸国妖妃？
秦陌哭笑不得，没料到看起来冷静斯文的李奕阳脑海竟然是一片波浪滔天。
【陌辞】：我没这么幼稚。戏唱不是傻子，不会因为对谁有好感就背叛狼群。
发完，快步追上戏唱。
戏唱刚好走了几步路，发现隐蔽在树丛后黑漆漆的洞口，兴奋道：“秦陌，真的有隐藏副本！这个洞口绝对是什么副本的入口，那条船果然是引路的交通工具！”
……
野外一处僻静地方，三个人正在等消息。
周云皓见李奕阳对着聊天栏发呆，问：“有意外？”
“没。”李奕阳抬起头，问周云皓，“我幼稚吗？”
“？”周云皓头顶冒出文字泡，里面仅有一个没有感情的问号。
“秦陌骂我幼稚。”李奕阳说。
“……”周云皓觉得李奕阳的关注点有些奇怪，而且多半理解错了。
黄轲直言不讳：“老李，你想多了吧？秦陌又不是洛星、叶开阳、李文越，他怎么可能骂人……靠，星辰令的人除了秦陌，都挺喜欢嘲讽人的啊？”
李奕阳点点头，觉得有道理，秦陌应该没有骂自己的意思。
“就算秦陌真的觉得你幼稚，他也不会说。”黄轲补充。
李奕阳：……
周云皓没再打击李奕阳，道：“可以过去了。”
“船到了，我们可以现身参战了。”黄轲拎着斧子哈哈大笑，“职业公会跟瘟神一样难缠，终于可以跟这群龟儿子做个了结！”
“打的时候别忘了把战场往下游拉扯。”李奕阳提醒。
“放心，我们什么水平？老手了。”黄轲拍胸脯保证，“绝对打得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