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阳的吻很轻，仅仅在额上停留了一秒，好像只是坐不稳，稍微抵了一下。
只额头上残存的温度和酒气让洛星记得，他刚刚干了什么。
“你醉了。”洛星说。
叶开阳向后倒在床上，再无声息。
洛星站起来，沉默注视叶开阳安静的睡颜，往日的聒噪和桀骜尽皆消弭，在昏暗的卧室里显得尤其俊朗夺目，拍下来可以直接当天际宣传海报。
“我是你爹。”洛星宣布。
叶开阳没有反应。
洛星确认叶开阳睡过去，重新掖好被角，转身走到卧室门口停步站了好一会，在黑暗中压下头脑里轻微的昏沉感。
其实洛星酒量并没有那么恐怖，她自己也不喜欢摄入太多酒精，不过刚刚装得面色如常、口气很大而已。
这便是扮虎吃虎。
洛星回头望了一眼叶开阳，关门离开。
……
洛星走之后，山河见秦陌言辞凿凿，索性直接拿了一瓶啤酒放在秦陌面前。
“我不太会喝啤酒。”秦陌说。
山河心定下来，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事，笑道：“那你还说要跟我拼酒。我就说嘛，看你这样子就是不能喝的，我都觉得自己欺负年轻人。”
等山河感慨完，秦陌道：“还是喝白酒吧。”
山河：？？？
“周云皓不是下楼了吗？让他买点回来。”秦陌建议。
所以洛星迎着满室灯光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桌上的白酒瓶，山河倒在一边，秦陌还兀自在斟酒，周云皓等人在旁边发呆。
秦陌见洛星出来，没问她为什么过了那么久，只遥遥对她举了一下酒杯。
“……”洛星觉得自己还没清醒，“怎么回事？”
周云皓愣了一下，望向洛星：“下周野外boss，帮你们拿。”
“你不试试？”杨远坏心眼地问。
“我不会。”周云皓很诚实。
“别看我。”言瑾举起双手，“我连星星姐都比不上，更别说跟秦陌拼白酒了。想不到秦陌看上去……嗯，居然这么深藏不露，喝白酒如喝水，能把山河大叔喝趴下。”
洛星沉默了。
“你要跟秦陌比一下吗？”君逸晨问洛星。
“别。”秦陌微笑，完全没有醉意，“我们拼酒是跟纵横谷的人比，我跟洛星比又没彩头，有什么意思。”
“可以试一试你们谁的酒量好。”君逸晨很好奇。
“不用试，我不会喝白酒。”洛星给秦陌一个眼色。
秦陌会意，说自己要去阳台吹风，跟洛星一起走了。
没有拼酒可看，江楠想起杜云已经在墙角蹲了很久，再不拉起来怕是要下肢瘫痪。
江楠走过去拉杜云。
杜云出声：“别拉我！”
“别蹲了，坐或者躺一会。”
“不行，香菇离开土会死的。”杜云蹲在地上，面对墙角说。
江楠：……
君逸晨说错了，杜云不是在cos台灯，他在cos香菇。江楠心想。
言瑾和林颜希在旁边笑出声。
江楠显然应对这种情况极为熟练，半蹲下去，哄劝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信我啊。”
“真的？”
“真的。”
……
阳台上，初冬冰凉的夜风切割在皮肤上，让洛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感觉微醺的脑袋冷静不少。
“回去拿件外套吧？”秦陌说。
“我不冷。”
秦陌低叹一声，抖下自己的风衣披在洛星肩上。
秦陌的行为，又让洛星想起刚刚在卧室里叶开阳的“醉行”。她没有开口，双手撑在栏杆上，垂眼看下方的万家灯火。
秦陌也不着急，同样用肘部撑在栏杆上，以手支起下巴：“有醉意就别喝了，酒这种东西，后劲大。等觉得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洛星一愣：“你看出来了？”
秦陌笑：“之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怎么看出来的？我以为我装得挺好，连山河这种老江湖都骗过去了。”
“最开始是感觉到的，后来才是看到。”秦陌从容道，“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喜欢喝酒的人，不常喝酒，就算你真的能喝过黄轲和山河两个人，也不大可能清楚自己的底线。因为我不相信，所以感觉你在装。毕竟，这样装的好处显而易见。就算吓不退他们，即使你拼不过，他们也会欣赏你，再加上两个大男人跟一个妹子拼酒他们心里过不去，这个野外boss十有八九会让给我们。”
“你倒是冷静。”洛星失笑，“他们都被骗过去了。”
“他们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相信自己。”秦陌笑道。
“这是‘感觉’，那你后来怎么‘看’的？”
“你觉得我玩游戏，为什么预判比其他人好？”秦陌反问。
“一个是精准，一个是摸准别人的心理。”
秦陌微微点头：“人有醉意之后，反应会比正常时候慢。跟你打了那么久游戏，你正常情况的动作速度我熟。”
“就慢了那么一点，你都发现了？”
“不然怎么能说精准？时间差很小，我问了你才能百分百确定。”秦陌话锋一转，“办法虽然好用，不过，以后不要在喝酒上装了。如果真喝断片，出事了怎么办？”
“那你呢？”
“我只会喝白酒，而且千杯不倒。”
“估计他们真的吓到了。对了，你那个任务，我问过白泽了……”
秦陌笑了笑，问：“叫我出来，什么事？”
阳台突然寂静下来，只余冷风呼啸。洛星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如果……”洛星斟酌字句，“一个人，在喝醉之后，亲了另外一个人……你觉得，他是什么心态？”
字句零落在夜风中，秦陌看见洛星迟疑的脸色，心里忽然改了主意。
“喝醉了之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朋友亲亲抱抱很常见吧？”秦陌说。
“对啊！”身后一声大叫，让洛星、秦陌心中都惊了一下。
转过身去，原来是杜云跟杨远站在阳台外。
杨远明显有些尴尬：“我带杜云来吹风，不是有意听……”
杜云浑然不觉，兀自大声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喝醉了还亲过小越越呢。”
“这样的吗？”洛星的精神回来了，将外套还给秦陌，把杜云往客厅里推，“你给我讲讲。”
留下秦陌跟杨远两个人在刮冷风的阳台上面面相觑。
杨远一脸尴尬：“我不知道你们在说……”
“她不介意。”秦陌说。
杨远沉默一瞬，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觉得叶开阳喜欢洛星吗？”
他听见了秦陌对洛星的回复。
秦陌沉默良久，慢慢道：“我不知道。”
这是秦陌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犹疑。
以前，他以为自己看得明白，叶开阳身在局中不清楚，就想帮一把。现在，秦陌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听见秦陌亲口承认自己“不知道”，杨远愕然：“我以为你是旁观者清……”
“开阳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秦陌示意杨远回头看客厅里被洛星怂恿讲故事的杜云，“你听见了，喝醉之后亲朋友是很常见的行为。”
“这哪能一样？！”杨远觉得不对劲，“洛星是妹子啊！”
“你觉得开阳把洛星当妹子吗？”秦陌反问。
杨远语结。
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会，杨远才磨磨蹭蹭地说：“这……还真不一定。”
秦陌叹了一声：“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杨远深以为然，再不提喜不喜欢的事。
秦陌没有告诉杨远，自己那样回答，“不知道”仅仅是主要原因，并不是全部。
就算叶开阳对洛星有想法，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玩真心话的时候，叶开阳跟洛星的表现，分明是游戏里有触碰，洛星不在意，叶开阳不想说。秦陌觉得应该尊重叶开阳自己的意愿，不自作主张帮他做决定，不对萌芽期感情揠苗助长——这感情是不是爱情还得画个问号。
而且，刚刚洛星的迟疑让秦陌意识到，不管到底有没有，都应该说没有。这样对每个人都好。
秦陌善于反思，无奈微笑，心中有些自嘲。对于自己的事情，秦陌一向镇定从容得很，不骄不躁从不出纰漏。遇上叶开阳和洛星的事，倒操之过急了。
从洛星现在的情况看来，根本不需要着急，顺其自然便好。不是叶开阳，就更不会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