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太医院每隔几天都要展开一次研讨会,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太医们更好的交流心得,精益求精。
这个习惯从冯伦担任太医院院使的时候便一直承袭下来,直到上官岳当上院使一职,也依然在延续着,只是今天却变了味道。
晨会上,上官岳单独将纪召奴提出来,慢条斯理的道:
“纪副使来太医院也有几天时间了,不知我交给你的事,你可完成了?”
被上官岳这样突然一问,纪召奴随即想起差点被她抛到九霄云外的那件事。
“大人说的可是抄写《医经》和《药经》的事?”
纪召奴笑得一脸亲和的问。
上官岳会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提出检查自己,肯定是没安好心。
“不错。”
上官岳神情之中带着一丝倨傲的望着纪召奴道:
“在座的诸位与纪副使不同,都是经过层层的选拔才入职太医院的。所以,《医经》和《药经》是太医最基础的东西。”
“身为太医院的院使,督促每一位太医是我的责任与义务。”
上官岳将理由说的冠冕堂皇,实则是暗地里讽刺纪召奴没有真才实学,却当上副院使的位置,故意引发众人的不满情绪。
并且,以这种上级命令的口气,借此打压她,向旁人宣示他独特的权利。
可谓是一石三鸟。
《医经》和《药经》并不是简单的两策书籍,可以很快便能抄写完成的。
就单拿《医经》来说,其中就涵盖了经、脉、方、药四大要学,而收录的各家注本就有七家,总计二百六十卷。
想要仅凭一人之力抄写完毕,至少也得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在一开始,纪召奴就心知上官岳有意为难自己。因此,她也就根本没傻傻的去抄写。
听到上官岳的嘲讽,纪召奴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别人的窃窃私语而动怒。
“大人心系太医院,纪柊很是敬佩。只是,纪柊以为就算把所有的《医经》《药经》抄写一遍,也不见得能受益多少,所以,我选择记在心中。”
上官岳眉心一皱,炯炯的目光逼视着纪召奴道:
“那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抄写咯?”接着,上官岳刻意加重语气道:
“纪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当上太医院副使,就可以不将我的话当回事了?!”
迎上上官岳愤怒的眼神,纪召奴笑得一脸和气道:
“大人误会,纪柊怎么会有藐视大人的意思。”
虽然她十分讨厌与上官岳虚与委蛇,但是,太医院毕竟是上官岳的地盘,她脚跟未站稳之前,与他在众人面前撕破脸,对她一点好处也无。
“大人让我抄书的目的,无非是让我将《医经》《药经》铭记于心,我虽然没抄写,但是脑海中已经将内容烂熟于心,所以算不上忤逆大人。”
“烂熟于心?”
上官岳冷笑,心想他还真敢鼓吹!
《医经》《药经》涵盖内容之广,就算他能记个其中大概精华之处,但若要做到‘烂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而与上官岳同样想法的还有在场的其它太医,他们投注在纪召奴身上的视线都充满了怀疑。
见此情形,纪召奴唇边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如果大人不信,纪柊这就与大人背来。”
随即,纪召奴便自顾自的背诵起《医经》中的内容,字词清晰,语句流畅。
众人脸上的神情慢慢转为惊讶,甚至有的人已经拿出纪召奴所背诵的医书,内容竟与她背诵的丝毫不差。
上官岳本想着借机打压纪柊,但是没想到却让他出尽了风头,顿时脸色十分难看。
他对着其中一人递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打断纪召奴的声音,为难她道:
“谁知你是不是故意捡了自己所熟悉的内容来背诵,若是你真能倒背如流的话,那我就考考你。”
“至齐之得,犹慈石取铁,以物相使。拙者失理,以愈为剧,以生为死。”
听到旁人居然用《医经》中的话来讽刺自己是害人不浅的庸医,纪召奴冷笑。明知那人是激将法,不过是引她上当,但对于《医经》的熟悉程度,就算她闭着眼睛也能写出来,所以她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好,随你考。”
纪召奴凛然不惧的对上那人的目光,那股浑然天成的自信让男子不禁微微皱眉,于是几乎是挖空心思想着各种刁钻的问题来考验纪召奴,甚至涉及到内容的出处,甚至几行几页,但每每纪召奴都回答的滴水不漏,让众人暗暗称奇。
男子一连几个问题下来都没能难道纪召奴,反而在纪召奴的反问中将自己弄得很是狼狈,而众人对纪召奴的态度却慢慢带着一丝崇敬。
见此情形,上官岳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掌一抬对还想要发问的男人道:
“好了,不要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接着他眼眸一转,冷冷的刮过纪召奴意有所指的道:
“纸上谈兵谁都会,重要的是要有真才实学,太医院不是你们卖弄学问的地方。”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上官岳这句话明显就是说给纪召奴听的,然而纪召奴却一脸泰然自若,就像听不出来似的。
反而转向刚才故意为难她的男子,以教训的口气道:
“听到院使大人的话了吗?医书上的学问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治病救人,今后别只想着嘴皮子,多锻炼一下真本事才是当务之急!”
男子听言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却哑口无言。
因为他若反驳,就是拆了上官岳的台,就算再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捻老虎的胡须,所以只有咬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吞。
而上官岳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儿去。
本想着以此教训一下纪柊,没想到却被他漂亮的扳回一城,上官岳忽然觉得被皇帝砸伤的脑袋又隐隐作痛起来。
“今天就到此为止,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对众人说完,上官岳毫不掩饰的瞪了纪召奴一眼,经过她时轻声的道:
“纪柊,你别得意的太早,敢算计我上官岳的人,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纪召奴没说话,脸上的模样很是无辜,上官岳冷哼一声便阔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