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努瓦斯的战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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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努瓦斯对于安杰利卡怎么看,但决定既然已经做下了,安杰利卡派给努瓦斯的人行动起来还是让努瓦斯有些刮目相看,绵延数里的城池,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在这个被指派的年轻人指挥下移交给了休整已久的王宫卫队,原先钉子一般钉在城池上的军团就像涓滴溪流汇成海洋,很快就在中央大营集结完毕,五千多战士昂首挺胸,眼里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士气很让努瓦斯满意。但努瓦斯打算上台给战士们做一次战前动员时,一个年轻贵族军官却把努瓦斯拦了下来。

“你特么谁啊?”努瓦斯白了他一眼,不屑道。

“我是盖尔·伊瑞斯,伊瑞斯家族次子,亚特拉斯王国一等男爵,公主殿下指派的野战军军官。异教徒,这不是你的军团,我不能让战士们在你的盅惑下去送死。”

努瓦斯:“???”

于是努瓦斯只能在台下眼巴巴看着没打过一次仗的盖尔痛定思痛地做演讲,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出征清剿,倒像是这五千多战士打算集体自杀,明明高涨的士气居然一点点低沉了下去。努瓦斯撇撇嘴,但愿是因为盖尔看到自己,产生的自然的情绪反应,不然的话,以这样一只部队去对抗贝勒塞南部军团的主力,结果必然是凶多吉少。

可能安杰利卡也看不下去了,也可能是看努瓦斯头上的黑线越来越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盖尔还没有讲完,她就走上了讲台。看着她的身影出现在讲台上,原本情绪低沉的将士们一个个好像打了强心针,都高高昂起了头。

“士兵们!”安杰利卡冲台下的战士们挥挥手,引起了一片骚动,“我就说两句话。挡住他们,杀掉他们!就这么简单!”

整整一个军的战士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刺向天空,从胸口爆发出一声简洁干脆的怒吼:“杀!”

安杰利卡满意地点点头,冲着肃杀寂静的校场挥挥手:“出发!”

大军开始有秩序地向西挺近,一千斥候骑兵如水银泻地般贴着地面远去,之后是三个步兵团和一个弓弩手团,这让努瓦斯不无感叹起来。

努瓦斯招招手,把西瓦叫到身边:“那个盖尔手下,钩子都埋好了?”

西瓦小心地点点头:“出发之前,我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全是单线联系,什么时候与他们接头?”

努瓦斯摇摇头:“先不忙,等一等,希尔科那边,总不会一个钩子都没有活下来。”说完,努瓦斯盯了一眼远处的盖尔,正好此时他也茫然地回过头看了过来。

“哼,我在那个小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宝贵的东西,有忠诚,有热血,有勇气。”努瓦斯笑了笑,“但我看不到智慧,这孩子会是一个很好的指挥官,一个好贵族,一个好忠臣,但他不会是一个一流的统帅,他的经验太少了——西瓦,兄弟们都到地点了吗?”

西瓦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努瓦斯仰起头,眼睛微闭地骑在马上,“好久没看到弟兄们了,真是想念他们。但愿,这次行动之后,我们都能活下来......

一路无话,月亮升到半天时,军队经过了艾特斯科堡,城头上留守的亚特拉斯士兵们对努瓦斯挥旗致意,尽管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烈度不算太大的战斗,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克温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这支军队说不定是去执行出击任务的,不少士兵举着火把冲他们高喊:“狠狠地揍贝勒塞那帮兔崽子们!”

回答他们的,是盖尔的军队加快的脚步。

轰隆隆的马蹄穿过城堡南部,轻骑兵队越过队列南下的难民,越过还没被掩埋的贝勒塞人尸体,在一片片惊呼声中,亚特拉斯的绿色马尾旗和象征一名贵族的猫头鹰图案战旗迎风飘扬,一路向西南。

黄昏时分,地平线上的树木逐渐多了起来,由最初稀疏的散线,慢慢变成连为一片的绿色,圣盔谷林区出现在这队人马眼前了。

但此刻的圣盔谷林区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生机勃勃,肃杀的暮色笼罩在整片林区上空,极远处还有些零星的火光和烟柱腾起,那是发生在前方通往圣盔堡隘口处的大火,现在还有一些残余的火头没有熄灭。

“往这边!”努瓦斯拨转战马,在附近找到了一条掩隐在衰草披离当中的小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条小道穿过一座茂密的原始林区,消失在一片暮色深深的树丛里。

努瓦斯在这条小道面前微微出神,之前有关亚特拉斯的战报,努瓦斯都一一重点看过,那些为了保卫家园而荡气回肠的战例,从一张张纸条上简简单单的语句中流露出来,一遍一遍震撼着这个艾伦尼人,现在,他自己就要经由这条传奇般的小道,也亲身投入其中,成为这些传奇的一份子。这样的感觉,不是一两句话之内能够表达清楚的。

唏嘘了片刻,战士们统统下马,为战马绑住马蹄,套上布笼头,禁言令一个接一个地往后传,整支马队进入了潜行状态。

太阳落下地平线,百年罕有人烟的圣盔谷林区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只有轻微的蹄声和颤抖的大地才有气无力地表现出一丝丝人类活动的迹象,

队伍没有休息,没有事先告知路线,没有补给,只是连夜在密林小路间疯狂跋涉,没有人知道还要走多远,去干什么,也没有任何人抱怨,在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对此,努瓦斯还是非常满意的。

这条小道极其隐秘,虽然安杰利卡已经利用它潜入了圣盔堡堡,但它始终没有被贝勒塞人发现,当天色微亮,夜晚即将过去,赶了整整一天一夜路的这支轻骑兵队终于抵达了地道的入口,这时候,轻骑兵队中的很多人体力已经透支,不单是他们,连同他们胯下的战马,也已经经受不了如此高强的的行军,多半口吐白沫,腿脚发软。

盖尔下令让战士们原地休整四个小时,在一片压低的欢呼声中,斥候队的骑手们纷纷从马背上跌下来,身体刚一着地,就发出了响亮的鼾声。盖尔本人比一般的士兵要好一些,但沉重的疲倦还是写在他的脸上吗。他瞪着通红的眼睛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想找一块好点的地方休息。

努瓦斯没有下马,他出神地啃了一口西瓦递过来的艾伦尼干面饼,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忽然西瓦倏地从马上站了起来,手里弯弓搭剑指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他看向东边的方向,好像听到了什么。

之后,努瓦斯才听到隐约有一阵阵轰隆的马蹄声传来。

是贝勒塞的军队?!

在亚特拉斯斥候反应过来前,努瓦斯和西瓦已经纵马躲进了树林里。

过了十几分钟,马蹄声越来越响亮,忽然从树林外直接冲了进来,明白清楚。这个时候,亚特拉斯的斥候才反应过来,乱糟糟的去找自己的兵器或是马。

从林子里出来的,是上百名黄马红袍的骑手,每个骑手都裹在宽大的猩红色斗篷里,斗篷下露出他们精致实用的黄底红花纹罩袍链甲和夹板护腿,马鞍上统一挂着一杆轻型骑枪和一袋锥头箭。他们左手持覆铁圆盾,右手举着锋利的大马士革钢弯刀,腰间除了刀鞘外还有一张精致的反曲复合弓。这些人,至少看上去绝对是碾压亚特拉斯轻骑兵的存在。

这身行头,努瓦斯再熟悉不过了,甚至于一看到这身行头,他就浑身舒坦了下来,一直高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艾伦尼苏丹国真主之鹰轻骑兵!努瓦斯的直系部下!

努瓦斯呵呵笑了起来,胯下的骏马小跑着,从隐蔽灌木丛里走了出来。

“弟兄们!”努瓦斯笑着说,“哈哈哈,胡拉森是不是你?哈哈,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骑手们几乎连愕然都没有,立刻就有两名从左右逼到努瓦斯的身边,冷冷地骑兵盔下闪烁出一丝寒光。

一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骑手握着缰绳的手不自知的抖了一下,接着他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在努瓦斯面前,沉沉道:“真主之鹰轻骑兵队百夫长胡拉森,见过努瓦斯大人!”

努瓦斯微笑拉起了胡拉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你们来的真是及时啊,我正在惆怅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呢,你们就到了,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运气好哦!你说是不是啊,西瓦?”

努瓦斯说着,就抬手戳了戳站在身边愣神的西瓦。此刻的西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努瓦斯一戳他他就像是睡觉时被人一盆水泼到脸上一样回过神来。五分钟后,回复神志的西瓦也已经和每一名真主之鹰的兄弟们“Salaam”,而这时,后知后觉的盖尔才和几个亲兵从中军骑马跑了过来。

盖尔刚看到真主之鹰的时候明显的愣了一下,手里的长剑立刻就出鞘了,旁边的亲兵见状也跟着把武器抽了出来。

就在这一刻,异变突起!

在盖尔长剑完全出鞘的一瞬间,胡拉森闪电般地一箭射到了盖尔的剑脊上,那把长剑脱手飞了出去。同一时刻,原本还在沉默着的真主之鹰骑手们眨眼就拈弓搭箭,森冷的箭头指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的盖尔,只要努瓦斯一声令下,盖尔和他身边的五个亲兵绝无幸免。

这个时候,周围的亚特拉斯斥候骑兵才反应过来,骑在马上包围了过来。局势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

“停!都特么给我停!”努瓦斯挥舞着双臂着急的用亚特拉斯语高喊道,“亚特拉斯的战士们,这只是一场误会!这些都是我的人!(切换艾伦尼语)胡拉森,谁让你放箭了?西瓦,给老子把刀放下!所有人,收起武器!”

努瓦斯的话音刚落,艾伦尼人就都把弓收回了弓袋里,羽箭插回了箭囊,西瓦也默默的把手里的马刀插回鞘里。而盖尔还没回过神来,亚特拉斯人也都在犹豫不决的,没敢把武器放下。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连串的马蹄声,砸在地上,杂乱无章。

努瓦斯和盖尔茫然地对望一眼,突然反应了过来,努瓦斯直接抄起了挂在身上的的骑弓,搭上一根锥头箭指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西瓦则急吼吼地喊了起来:“敌袭!做好准备!”

捡起长剑的盖尔暗自腹诽道:“搞什么,今天这林子里开party吗?怎么什么人都来了?”

好像一声炸雷突然炸响,人群立刻乱哄哄地跑动起来,但完全来不及摆好阵势,那连串的马蹄声就已经到了近前。

西瓦沉着地把努瓦斯拉到身后,真主之鹰已经把一脸“让我也秀一把”的努瓦斯围了起来,手里的大马士革钢弯刀和锥头箭泛着寒光,远远指向马蹄声接近的方向。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里传出去的杀气,马蹄突然一顿,接着是烈马一声愤怒的马嘶。

几乎是与此同时,胡拉森率先松开了扣弦的手指,三根搭在弓上的羽箭应声而出,近百张复合弓也同时喷射出愤怒的锥头箭,狂风暴雨一般,扫荡着努瓦斯面前的那一片深沉的密林,发出暴雨洗刷的密集声响。

烈马的悲嘶立时响了起来,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动静,等到这一阵风暴般的骑弓齐射结束,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鲜血蜿蜒着从漆黑的密林中流出来。

此时盖尔已经来不及对这种狂暴的连珠箭法咋舌,他已经集结了十几个反应最快的战士,弓箭齐射一停,就向密林里搜索了过去。

他们的身影刚进入密林,就听见一声沉重的打击声,一个战士捂着鼻子跌了出来,接着是一连串砰砰砰的击打声,顾忌到盖尔在里面,真主之鹰们没敢接着放箭,但西瓦的表情已经很凝重了,经过了先前风暴般的齐射,还能活着,还有余力还手,这家伙很有几把刷子。进去搜索的战士一个接一个被抛了出来,到最后,只剩下盖尔一个人在里面了。

砰砰砰的击打声很快变成了兵刃撞击的声音,密集丝毫不逊色于先前的弓箭齐射,大概过了几十秒,一个人影突然从里面被抛了出来,重重地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是一个陌生人!不等他站起来,西瓦和距离最近的两个真主之鹰已经扑了上去,三下两下,就反剪着他的关节,扣了起来。这是一个满脸焦痕和血污的男人,身上的衣衫已经褴褛成条,脸庞瘦削得凹了进去,一脸菜色,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东西吃了。

盖尔从密林里走了出来,对努瓦斯摇了摇头:“就只有他一个人,躲过了弓箭齐射,躲在树后面暗算我们。我没什么经验,努瓦斯,你说吧,怎么处理?”

这个时候,那个人突然抬起头,眼里锋利的倔强和视死如归的杀气晃了努瓦斯的眼睛,但紧接着,他的目光接触到盖尔和他身后那一片片盔甲上刺绣着的亚特拉斯巨熊徽章,不由得一愣,眼里的锋锐一下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一片晶莹的湿润。

他沙哑着嗓子,嘴唇嗫嚅了两下,开口道:“你们,你们是援军吗?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努瓦斯愣住了,盖尔也愣住了,他回剑入鞘,走到那个人面前,语气客气了许多:“我是公主殿下的部将盖尔·依瑞斯男爵,这位是艾伦尼特使穆罕默德·努瓦斯,你从哪里来?是哪个部分的?是哪位将军的麾下?”

那个人的眼泪瞬间如同山泉一般涌了出来,冲刷着一脸的焦痕,他黯然地摇摇头:“我是莫特森伯爵的麾下,我,我们在林子里迷路了,我是来找路的,我们还有几百个弟兄,是十几天前,从那边的隘口战场活下来的,我叫迭戈……对了,特里班戈尔,多巴洛克来了,他的总部在特里班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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