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天堂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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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找到了自己的丈夫,师太和尼姑们都为她高兴。尽管雪子已开口说话,可师太和尼姑们还是亲切地喊她哑巴。

雪子结束了担心受怕的日子,不再是哑巴尼姑,不用再伪装自己。她成了战地医院的一名护士,光荣地为中国士兵服务,幸福地在心上人的身边工作。她暗暗发誓,从今往后,谁也休想把她和振邦君分开。

战事一天比一天紧迫,日本人向青绿山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战地医院随作战指挥部一起撤到了南山。雪子离开的时候,师太和她的徒弟又到山下埋野尸去了。她跪到佛祖面前,虔诚地为她们祈求了平安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国军在青绿山拼命死守,一次又一次地打退日军的进攻。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填满了山沟,恶臭无比。后来,日本人丧心病狂地大规模地使用毒气弹才攻下了青绿山。

青绿山沦陷之后,日军多次发起对南山的进攻。然而,南山的山势又高又陡,且背靠连绵不断的群山,日军每次进攻都没能讨到半点便宜。

没有人知道雪子是日本人。在医生和护士们的眼里,雪子是一名技术娴熟的护士,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中国女人。她们在一起自由自在地说笑,一起紧张而愉快地工作。雪子的脸上经常挂着笑容,能天天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并和他一起工作和生活,由不得她不满心欢喜。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慧子来,她时常会泪流满面。她恨松本雄一无情无义,慧子把他当作大英雄,当作心中的神,当作可爱可敬的亲人,可到头来却惨死在他的手里。想起慧子一个人孤单地躺在那山丘之上,一丝悲哀袭上心头。她答应过慧子,会和振邦君一起去看她,可是,日本人封锁了青绿山,架起了高高的铁丝网,就是一只麻雀也难飞过。已经分别三个多月了,雪子思念她啊!我一定要去看你。雪子这样想着,眼泪夺眶而出。慧子成了她心中永远的伤痛。

随李振邦早晚查床是雪子每天必做的功课,也是她最高兴的时刻。她喜欢看他举手投足间的潇洒,听他暖人心肺的话语。这天晚上查完床,看到几个重伤员的病情日渐稳定下来,恢复得比意料中的还要快,李振邦的心情爽朗开来。恰逢皓月当空,清风徐徐,松涛阵阵,俩人一下子睡意全无。他们手挽着手,来到玉皇顶上的玉皇阁相拥而坐。

雪子说,这里真美!

李振邦说,我的家乡比这里更美,等打败了日本鬼子,我带你回去。

真的?

真的。你看得见月亮上的仙境吗?我的家乡李垸村就像月亮上的仙境一样,是天堂。只要去过那里的人,没有谁想离开。

那我现在就想去了。我要和你在那里,守一辈子。

我也想现在就回去。我们在一起,漫步在田野和山坡,唱起最动听的哎呀调,就像生活在画中的风景里一样,过上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可是,日本人不让我们回去。我们只有打败了他们,把他们赶出中国,才有机会回去。

振邦君,你说说,他们到中国来,究竟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了掠夺中国的财富和资源,为了达到霸占中国,甚至整个亚洲的目的。现在你应该清楚了,日本国内所宣传的为了拯救中国,为了救中国百姓出火海,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那些全都是他们欺世盗名、愚弄世人的谎言。他们杀死了成千上万的百姓,烧掉了成千上万的房屋,强X了成千上万的妇女,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拯救中国,救中国百姓出火海吗?

骗子,他们全都是骗子。

你还记得绿川英子吗?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中丈夫。她在武汉做反战日语广播,把日军侵华的暴行一一揭露,彻底戳穿了日本军国主义者的侵华阴谋。

我记得,我还听到过她的广播。她说得很真实,很感人,讲着讲着就泣不成声了。

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始终饱含着对中日两国人民的深情,用心说话,用事实说话。她是真正为了两国人民好啊!

可军国主义者会听她的话吗?他们在中国无恶不作,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军国主义的狼子野心一天不死,就一天不会离开中国。我看过《论持久战》,是共产党的领袖毛泽东先生写的。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要作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总有一天,会把日本人赶出中国。

是所有的日本人吗?

不!是日本军国主义者。你已经不是日本人了,你嫁给了中国人,也就变成了中国人。在我们家乡,女人出嫁从夫。

对!我就是要从夫。我要你向我保证,从今以后,不准你对任何人说起我是日本人。我恨日本人,我再也不做日本人了。雪子说着流下了眼泪,说我相信,慧子要是活着,她也不会做日本人了。

慧子是日本军国主义的牺牲品,她死得冤枉。

我答应过她,和你一起去看她。可是,到现在我们也没去。

只要有机会,我会陪你去。

雪子偎依在心上人的怀里,说你真好,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已经有了。

真的?李振邦伸出手,轻轻地在雪子的肚子上抚摸起来,你的责任可大了,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当然!我喜欢我们的孩子。要是个男孩,一定像你;要是个女孩,就一定像我了。

是的,宝贝!我们的宝贝需要休息了。李振邦在雪子脸上亲了一口。

俩人回到房间时,竹窗正好含着挂在松枝上的明月,床上如同铺了一层银色的绸缎。头枕着心上人的臂弯,雪子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可她的双手总忘不了搭在他那坚实的胸膛上,就仿佛抓着一座坚实的靠山,任何人也休想把她的幸福夺走。

当李振邦接到前往江西的命令时,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是!保证完成任务。可一转身,他犯难了,并不是因为要在三天时间之内赶到74军的军部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雪子怀上了身孕,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却不能照顾她了。可是,上级要我到74军去,说明那里更需要我。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把她送回老家为好。日本人突破不了南山防线,老家安全,又有父母照料。

雪子来到李垸村,是李振邦带着两个警卫,趁着月色送回来的。开始,他要背雪子时,雪子坚持不让背,可翻过一道山岭,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们三个人轮换着背她,走了半个晚上终于到了家。儿子媳妇突然回来,乐坏了李振邦的父母,左邻右舍的乡亲也纷纷起来看望,握着李振邦和雪子的手问寒问暖。

李振邦走的时候,乡亲们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到了村外的山口。

雪子抱着他久久不愿松手,挥泪告别时,叮嘱他别忘了早日回家。李振邦走了几步,又转身奔回来。他紧紧地一把抱住雪子,替她抹掉眼泪,说放心,等那边安排好了,我会回来看你,还有我们的孩子。等赶走了日本鬼子,我会马上回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再也不分开。

早晨起来,雪子被李垸村清新而古朴的绝美景色陶醉了。整个李垸村坐落在一面不高的山坡之上,屋舍错落有致,面朝东南方向。房前屋后,累累鲜果坠满枝头。下了山坡是一块呈条状的禾场,一头耸立着两颗粗壮挺拔、枝繁叶茂的说不清年代的古树,另一头通向阡陌纵横、色彩斑斓的田野。四周的山坡起起伏伏,或古柏绵绵,或翠竹清清,或野花烂漫。一道道如绢丝般飘逸的云雾在山坡、古树和田野间缭绕升腾,让人仿佛置身于隔世仙境之中。

一阵山风吹过,顿觉香气扑鼻。忽然,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雪子凝神定气,终于听出那水声是从房屋的后面传过来的。等走过去一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连连后退。原来离房屋后面的山坡不远,藏着一条窄窄的峡谷。峡谷两侧绝壁高悬,中间巨石累累。一道溪流从山谷上游奔腾而来,在巨石间左冲右突,飞流直下。两边的悬崖峭壁上竟长着参天古树,巨藤环绕。峡谷边的石头上长着鲜绿如洗的青苔。从峡谷中飘出带着寒意的空气,薄如蝉翼,撞在人的脸上有一点点发凉,就像可以轻轻地触摸得到。

雪子正望着峡谷惊叹不已,公爹公婆过来了。他们介绍说:这条峡谷是绿水河的源头。如果顺着峡谷到青绿山,要比绕南山到青绿山近得多。只是峡谷内怪石嶙峋,溪流湍急,加上峡谷两岸山峦起伏,且多绝壁,难以攀越,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探险者在峡谷里丢了性命。于是,人们宁愿舍近求远绕南山去青绿山,也不愿意冒死去闯峡谷。

雪子深深地爱上了李垸村。村子里总共49户人家,全都是李姓,共65口人。按照族里的规矩,谁家娶了新媳妇,每家都要把新媳妇接到自己的家里吃餐饭,还要请族里辈尊年长的妇女来作陪。雪子足足做了49天的座上宾,嘴角始终挂着微笑,奶奶、婶婶、姐姐、妹妹的,喊得人心里甜滋滋的。每到一家,她总是会说,给您添麻烦了!辛苦您了!然后,帮这家的主人做一做择菜、扫地、抹桌、带小孩之类的事情。人人都夸她温柔漂亮、知书达礼,说找了个这么贤慧能干的媳妇,是整个李垸村的福份。

雪子尤其喜欢听乡亲们聚在一起唱哎呀调。哎呀调以哎呀开始,一人唱来众人和,领唱的一人可男可女,每唱完一句,在场的男女老少就以哎呀呀相和,极富感染力。雪子第一次听哎呀调听的是一首《俏娇娥》,只一开腔,她就被歌曲独特的唱法和巧妙的节奏深深地吸引住了,感叹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妙动听的民间小调。

哎——呀——

对面走来一个俏娇娥呀

哎呀呀

弯弯的眉毛会说话的眼呀

哎呀呀

香香的鼻子甜甜的脸呀

哎呀呀

粉嘟嘟的嘴巴迷死个鬼呀

哎呀呀

…………

听着听着,雪子就看到一个仙女般的绝色女子迈着轻盈的脚步朝她走来。

雪子喜欢上这里纯朴的乡风,热爱这里善良的人们。

这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一草一木,都让她着迷。她喜欢这里的水,晶莹剔透的,一眼可看清水底深处的小鱼在玛瑙石之间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连沉到水底的树叶也依然保持着落下时的模样,染不上半点尘埃。她喜欢这里的树,每一片叶子都绿得流油,生机盎然,沁人心脾,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摘下一片,放在鼻下嗅一嗅,放到手里摸一摸。她喜欢这里的峡谷,遮天蔽日的古树,裂痕累累的巨藤,陡峭突兀的崖壁,奇形怪状的石头,让她真正看到了岁月的印痕……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肚子里的小宝贝一天天长大,雪子每天都要到村口去转一圈。她心中时刻惦记着李振邦,总是盼望能在村口看到他的身影。要是听到鸡鸣狗叫之声,她一定会向远处张望,看是不是她亲爱的振邦君回来了。有时吃着饭,听到什么响动,她也会突然放下碗筷,跑到外面去看一看。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雪子在油灯下一边看着公婆为尚未出世的小宝贝缝制衣服,一边和婆婆拉着家常。自然,她们总少不了要谈到李振邦,一次次地猜测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狗叫声,两个女人的心里都一阵欣喜,莫非是他回来了。

快,快躲起来!外面来了很多东洋兵。

只见公爹惊慌地跑进来,一口吹灭了油灯。雪子被公爹拉着,出了后门,沿着村后的一条小路跑出村子。到了一处山坡上,只听公爹说,你躲在洞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来。记住,你怀着李家的血脉,千万不能出来呀!雪子向公爹作了保证,钻进洞里躲了起来。公爹回去了,雪子探出头来,发现这里真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却可以远远地看清村子的轮廓。

村子里不断传来日本兵喝斥、打砸和叫骂的声音。不一会,狗的狂吠声变成了尖细的哀嚎声,鸡扑腾着翅膀在村子里乱飞乱叫,小孩子哭爹喊娘的,一片凄惨。

日本兵举着火把,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驱赶到古树下面的禾场上。李垸村的百姓从来没见过荷枪实弹、凶神恶煞的东洋兵,一双双惊恐而疑惑的眼睛怒视着这群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魑魅魍魉。原先哭闹的小孩此刻有的钻进大人的怀里,有的紧紧抱着父母的大腿,不敢吭出一声,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从大人的衣逢里偷偷地看着那些日本人手中的亮闪闪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枪口。

日本人坡上坡下把禾场里一层外一层地包围着,架着机枪的,端着长枪的,举着火把的,黑压压一片,不下千人,就像是一大群豺狼包围着一小群羔羊。

一个手握战刀的日本军官围着手无寸铁的李垸村的乡亲转了一圈,跳到禾场中间的一块石头上,只听他厉声地吼叫道,中国人的,男的站一边,女的站一边。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战刀指了指石头两边的地方。可百姓们就像听不懂他半生不熟的中国话一样,一动不动。于是,他大骂一句,中国猪,良心坏了的,死拉死拉的。你们的,出来。几个日本人走进了人群,在一阵骚动、叫骂声中,11个女子被拉了出来,统统站到了石头的左前。她们中年纪最大的七十多岁,最小的**岁,一个妇女怀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婴儿,脸色惊恐。

一个小男孩受到惊吓,哭喊着要妈妈,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奔向他的妈妈。日本军官叫骂一声跳下石头,手起刀落,将小男孩劈成两半。男孩的妈妈冲出人群,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我的儿呀!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日本军官狞笑着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鲜血,转身朝那块石头走去。这时,只见六个男人发疯似地冲了出来,将他牢牢抱住。日本人大惊,十几个士兵跑过来,挥舞着枪托,对着这六个男人一顿猛砸。

六个男人全都被砸倒在地,不停地痛苦呻吟。

日本军官惊魂未定,跑到架着机枪的山坡上,叽哩咕噜地向日本兵乱叫一通。不一会,几个日本兵从村子里找来了几床棉絮,绑到六个男人的身上,然后,又浇上了汽油。只听嘭的几声闷响,六团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火团不停地扭动着,惨叫着,打着滚,最终化作了几堆黑森森的焦炭。一股焦糊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日本人尖声嚎叫起来,嬉笑着用枪指着痛彻心肺、怒火中烧的中国人,面目狰狞恐怖。

狗日的东洋杂种!李垸村的男人怒吼着,哭骂着,瞪着血红的眼睛不顾一切地朝日本人冲了过去。

哒哒哒……

日本人的机枪响了,短短的两分钟之内,李垸村的男人们从老到小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女人们哭着、喊着,更多的人瘫倒在地。几个冲到日军面前拼命的中年女人被日军乱刀捅死。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的哀嚎声响起,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被日本军官用军刀挑起来,甩到男尸堆里。

倒在地上的女人们呼天抢地,日本军官淫笑着上前揪住一个姑娘的头发,三下五除二地拉下了她的衣裤,当着众日本兵的面强X了她。日本兵一哄而上,一百多个士兵抢先一步,学着他们长官的模样,扑向了瘫软在地上的一百多个女子,在火把的映照下,像猪狗一样地进行强X……一批士兵满足了,另一批士兵又如禽兽般地扑上去,前前后后总共十批之多。

折腾到半夜,月亮钻进了云层,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点,分明是老天爷为惨遭毒手的中国百姓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一千多个日本兵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之后,欣赏被自己缴获的战利品一样,围着一百多个被他们蹂躏过的女人观赏了起来,一张张eiie的嘴脸无耻地盯着赤身裸体的女人们淫笑。等他们看够了,就心满意足地端起机枪,朝早已奄奄一息的女人们来回地扫射起来。血在飘,肉在飞,没有哭声,没有喊声,甚至连一声轻轻地呻吟也没有听到……

雪子趴在小山洞的洞口,泪如泉涌。日本人的战刀如同砍在她的身上,刺进了她的心窝,罪恶的子弹恰似洞穿了她的心脏,让她万箭穿心般地疼痛。她一次次地想冲出小山洞,去阻止那群禽兽的暴行。可公爹的嘱托一次次地将她拦了下来。她知道,即使她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也不会因为她是日本人而停止杀戮。就连她自己也难保不被他们杀掉。你怀着李家的血脉,千万不能出来呀!雪子的耳边不时响起公爹的嘱咐声。可是,李垸村的两百多个乡亲,难道就这样白白地死去吗?他们连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也没有放过啊!公爹公婆,我要为你们报仇,要为全村的乡亲们报仇!

日本兵点燃了李垸村所有的房屋,然后在禾场上支起了锅架。雪子知道他们准备造饭了。这群魔鬼,一定是从峡谷里穿过来,要去偷袭南山的中国守军。

我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我要向国军报信,要消灭掉这群魔鬼!仇恨和意志支撑着雪子爬出了小山洞,偷偷地摸到了路口。

月亮像个正义的天使,悄悄地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照亮了弯曲的山路。雪子加快了脚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一道山梁。可是,她肚子里的小宝贝不听话了,踢了她一脚。她抚摸着她的宝贝说,小宝贝!你一定要听话,你的爷爷奶奶,还有全村的乡亲都被恶魔害死了,我们要为他们报仇啊!小宝贝果真乖乖地不动了。

只要再越过前面的那道山梁就到了。雪子鼓足勇气,可不等她的脚落地,人却轻飘飘的,就像悬在了半空中一样。我要下山,我一定要下山。雪子侧起身子,往下面一步一挪地前进。然而,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变得越来越沉重。

这可怎么办?我必须抢在他们的前面。突然,雪子灵机一动,一屁股坐到山坡上,顺着坡势往下滑了起来。她的手扒着山坡,控制着下滑的速度。她担心滑快了,肚子里的宝贝会受不了。手心被划破了,她感到钻心的痛疼;棘条抽在她的脸上,顿时火辣辣地难受。

不能停,不能停!那帮魔鬼就要追上来了。雪子侧卧身子,加快了下滑的速度。她感到一阵晕眩,有什么东西撕扯着她的头发,抽打着她的身体。一定要坚持住,我必须和时间赛跑。突然,她的眼前冒出了一片金星,一只脚如同落进了虎口,被牢牢地咬住了,身体往下一甩,人被倒挂在山坡上。她想收拢那只脚,可剧烈的痛疼从脚部被钳住的地方一下子扩散开来。她彻底地瘫软在地上,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她的喉头如烈火在燃烧,嗓子又干又涩。佛祖啊,我不能死啊!你为什么不帮帮我?我要去报信,要为李垸村的乡亲们报仇。她挣扎着,仿佛又听到了李垸村的女人们揪心的惨叫,男人们悲愤的怒吼,婴儿在刀尖上撕心裂肺的哀嚎,还有那充满罪恶的枪声,各种各样凄惨的声音汇集到一起,汹涌地将她淹没。如同在一场令人魂飞魄散的噩梦里,被恐惧压得透不过气来。

隐隐约约中,有人帮雪子卸掉了脚上的铁钳。是一个女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一个女人也敢夜闯野猪沟。她好像不行了。问问她,是哪个村的。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声音。

喂!你是哪个村的?年轻人问。

雪子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急得满头大汗。

给她喝口水。老人说。

年轻人扶起雪子,靠在他的腿上,慢慢地给她喂水。

快!快去报告,国军。日本人,来了。雪子急切地说。

日本人?不可能,他们打不过南山。年轻人说。

是从李垸村的,峡谷里,过来的。李垸村的人,都被,被他们杀光了。

野猪沟的山梁上就有国军。我扶着她慢慢走,你赶紧去报告。老人说。

转眼间,年轻人已经消失在山野之中。老人搀着雪子,一步一步地向山梁上行进。

国军很快控制了野猪沟两边的山梁。雪子被两个士兵用担架抬进了他们的军营。

日本兵杀气腾腾地进了野猪沟,梦想着天亮之前,从背后插进南山守军的心脏,配合正面进攻的日本军队,一举歼灭中国守军。然而,倾盆而下的手榴弹瞬间毁灭了他们的美梦,没被炸死的日本兵如闷头的苍蝇,赶紧夺路而逃。战战兢兢的日本兵原路撤回山坡,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又被一挺挺机枪撂倒了大半。剩下两百多个日本兵只得顺着山谷且战且退,可他们那里是野猫似的中国军队的对手,逃了不上三百米,又死了一百多个。最后余下二十一人被国军逼进了一个山洞。

野猪沟的山雾起来了,日本兵趁机组织突围。冲了三次,不但没有冲出来,反而又丢了五条性命。于是,洞里变得安静了下来。国军死死地封住了洞口,直到天亮,洞里依然一片死寂。守到中午时分,等摸进洞里一看,十六个人已经集体自杀。其中一个军官是剖腹而亡,左手的小指是一根断指。

断指?雪子的心里顿时隐隐作痛,早知道是他,我就该冲出去,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他杀了全村的百姓啊。几乎是在同时,她的眼前闪现出井野三郎穷凶极恶的嘴脸:井野三郎挥起战刀,将小男孩劈成两半;他又举起战刀,将哭嚎着的婴儿挑起来,抛进男人的尸堆;他一下子扑向一个姑娘,将她的衣裤扯下……

伪君子!衣冠禽兽!该死的魔鬼!

雪子突然跪倒在地,忍不住呜呜地大声痛哭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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