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御输德西钺祭斩妖,偃南戚炁恒山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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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五十三年东极华梵纳洲乾帝国东世界

他刚下马,把手中的东西和佩剑一并交与身边的差使,同时,上面印着刺军阁的标志的金字牌匾也升高了一些,那森严的红棕色大门被两台联驱蒸汽仪扭动着转轮,中间不平滑的机关正摩擦出一些细微的声音,然后缓缓向两边散去。

四周的墙壁都已经挂上了风灯,那里有十几条细微的管道被深深埋进墙壁里面,总阀门在后面,不断输送着那些白气给火芯燃烧。

这里便如同白昼,两侧都有不定的巡逻卫兵穿着刺军的服饰在前后走动着。

御翎穿过了几道复杂的长廊和叠桥,很快就看到了另一扇大门,那里正来来往往进着一些人,有很多杂工,御翎隔着很远,似乎看见了他们在不停地抬进去一些很大的木箱。

他才绕过总阁前面的雕花水潭,内阁少镇——釜清涯,就从那里面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样子有些狼狈,衣服都是简单地扣在身上,也许根本没有时间去整理。

一看见御翎,他就一路小跑下了长石阶,对他一抱拳,喊了声,“殿下”

御翎对他点了点头,随机把视线放回到了后面的那些人身上,问道,“这些是……?”

“哦,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清涯跟在他的身边,边走过去边说道,“帝京出了一些事,我们监查到东齐钱庄的账目有些问题,我们怀疑这些人擅自调动了帝国的赋税,现在还在查”

御翎回到了总阁的房间里,釜少镇便立刻去关上了大门,现在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连那些环形水池的木雕也不流动了,静得很,但从那大观台却能十分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事。

他上来的时候,走过那几十只箱子,看了一眼,发现全部都是印有乾字的帝国黄金。

“那些都是黄金?”他问。

“是,全是从钱庄的金库中搜出的,但目前还在和策部的账目核对”

“这是怎么一回事?”

清涯去旁边倒了杯茶,说“您走之后也就半个月,刺军阁就收到了一封没有属名的密函,送密函的那个人我是连个影都没看到,不过那人的武功绝对不低,是个高手,在信中他暗报了一些江湖之事,说是有人借修神坛的事,暗中调度了黄金,于是我们就用刺军的令牌查封了那钱庄,那天晚上我们就急召了兵部的人前来问话,并开放了帝国的内部国策库,这些钱绝大多数都出自兵部左铸旌使,崇克”

“你是说他收了别人的钱?”御翎问。

“正是,如果按照大乾律法,此等数目,早已构成重罪,已经够施以裂刑了,只是……我觉得这件事……不像表面那样简单,数目上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偏差?既然如此,你们还在查什么?”

清涯笑道,“殿下,这些黄金,绝不是他一个左铸旌使能做到的,如果一个钱庄连一厘一毫的出入都没有,那只能说明这账目被改过了”

御翎站在观台上向下看着说,“这胆子也是不小,我父皇知道了吗?”

“还没有”他回答说。

“这件事……先不要禀报我父皇”

“属下明白”釜少镇说,“只他一个人显然不够,崇克现在在乌狱里面待得不错,可我们无论怎么审讯,他都只字不提,不过,那天,我去搜查他的府邸的时候,却找到了一样信物,就放在他书房的暗格里,是一只折断的箭矢”

“箭矢?”

“没错,看制造工艺,非北方直属工部的霍局不可,因为那仅存的翎羽是玉孔雀的尾羽”

御翎站在那里,想了一会,然后走下了观台,回屋子里坐下说,“如果是普通大臣还好说,可现在涉及到兵部……这件事……恐怕多半与权臣有着不一般的关联”他说着,停了下来,不再盘问这件事,“其他人呢?”

“兀凡还在查这件事,刑部那里,近几天也不太老实,总向我们要人,说什么刑部要介入,可我看他们一点忙都帮不上,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谁都好不了”

御翎没再问什么,见天色已晚,便让釜少镇回去了,他在总阁休整了一日,第二天又在藏书阁里待了许久,那里多半是前朝留下的史书典籍,他从竹简堆里抬头时,看了一眼机关钟,上面正是酉时过三刻,已经见了夕阳了。他就放下书卷,立刻让下人从马厩牵来了匹马,快马去往了皇城。

傍晚的帝京,街道上一片繁华,有些时候甚至是马匹都无法落脚,这比云州还是差了些,不过到处是亭台楼阁,散发出深红色的光。

皇城就坐落在帝京的正中线的后部,他的步伐在那高大的红色拱门下不由得慢了许多。

御翎先是去了正殿,可他父皇却并没有在那里等他,这一反往常。这时,才有侍者过来告诉他,圣上正在西边的承煌殿等他。

“承煌殿?”御翎不解道,“那里不是被严令禁止靠近的吗?我父王没说在那里做什么吗?”

那个侍从自然没有知道圣上的想法的资格,他低着头,然后默默地道了声,“殿下,小人不清楚”

“好,我这就过去,你先退下吧”御翎轻轻道。他说着也看向了那个方向。

承煌殿本是曾经的太子居所,可现在早已人去楼空,除了太子留下的一些甲胄饰物,其他的东西一概被锁了起来。御翎回想起来,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丞煌殿的大门紧闭着,只给一些灯光留出缝隙。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格外小心,好像会惊动灰尘,不过虽然这里早已无人居住,可下人们却一直在打扫,尤其是遇到一些祭典,或盛大节日,更会装点一些。

他父皇背对他而站,正盯着那间金黄的蓝帛金丝甲,夕阳透过天窗正压在上面,这正是当年太子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他没有立灵牌,也没有陵墓,因为太子当年只是失踪了,没有尸首,但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还活着,刺军阁自然也查过此事,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那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他还活着,也许早该回到这里了。

“父皇”,御翎拱手道。圣上没有回过身来,只是摆了摆手让他平身。

“输德,”他父皇说,“这都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朕没记错吧?”

“的确是”他低头说。

圣上慢慢叹了口气,仰视着那件盔甲好一会儿,才一点点转过身来,看着他说。“明日又到了西钺节了,那一年的围猎也是一样,只是御丞早就不在这里了”

“太子……这一切都有定数,也许那是太子最好的归宿”

他父皇点着头,“是啊,他不想继承我这大乾的江山……你们都知道,但在那一日围猎之前,也是在这里,他曾与我论过这帝国的未来,那一刻朕才明白,是朕错怪他了,也是朕目光短浅,他点醒了朕,不过时至今日,朕依然没有理解他骂我时的一句话”

“太子说什么了?”他问。

圣上慢慢道来,“你们的命,世界,都是我给的,只是现在我落魄了……”

“太子也许并非属于此地,”御翎道,“他不过是比我们都更早看见了朝廷的黑暗”

“黑暗?”,圣上和蔼地笑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输德,你倒是第一个跟朕说实话的人,那你就说说吧,这次南下巡行,你有什么收获?”

御翎独自想了一会,说“由南至北,多处工事已接近完工,神坛再过半月就能完成,只是……”

“你是想说什么?”圣上早就猜出了他的心思,便说道,“你是朕最放心的皇子,今日我在此见你,就是出于此意,周围没有任何眼线,你不必拘束于什么”

御翎微微点头,“是”他便接着说,“父皇,这神坛之事,表面上是工部所奏,但暗地中却是有晋太师在后面,这些日子我巡查了九处工事,也见了不少工图,建这神坛能兴隆国运,我是绝对不信,可这神坛背后也许有其他用处,尤其是调运黄金的过程,有很大问题”

“你查了那些人的账目?”圣上问。

“没有”御翎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刺军阁时刻监视帝国内部的赋税钱庄,只要有任何动向,我们立刻就有记载”

“好啊”,圣上说,“那这么说来,是有人擅自动了我大乾的权?”

“父皇,如果继续下去,”他说,“只怕有人在密谋……”

“什么?”

御翎说着抬起头正视着他,“眼下四处叛军乱党正成风四起,多半是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他们也想活下去,可手上没有权,也没有足够过活的银子,我只是担心,这工程背后可能与这些叛乱有关”

“你是说百姓?”圣上慢慢踱步到了窗边,推开了那雕花窗棱,说道,“输德,来看看这个帝京,繁华!充满机遇!能让人一夜之间由乌鸦变凤凰!呵,大臣们就一直在称赞,称赞我有多贤明,目光多高远,可是谁跟朕说说,这光亮后面的阴影长什么样?”

圣上边说着,伸出手,接住了从外面飘进来的一片枯叶,这时,夕阳也刚好洒在他的手上,“输德啊,你只知道有人犯了重罪便要将其缉捕归案,无论再怎么离奇,也要弄个水落石出,可是……有时那真相却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如果是这样,你还会坚守吗?”

御翎只是站在一旁听着,却没有说话。

“说到底,朕这一生可得罪了不少人”圣上慢慢说,“工商之火迟早要烧尽枯叶,这是天道,年代早已不同了,先王留下的农和商的治国之道已经难以维系这大乾帝国的疆土,若我守着传统,只怕气数会在我这里散尽,先王之所以设立策联二部,是因我大乾一向以海纳百川和开明之治立于这大地,我希望你能明白,若有一天,忠实于你的人却要逆天道而行事,所做虽无心却损耗了这大乾帝国,你又该如何处置他?”

“父皇,我只知道奸佞当道绝对不是好事,即使那个人对帝国十分重要”御翎回答说。

“你可是在说玗琛的事?”

御翎一点头道,“是……近些日子京城有许多传闻,再加上许多谏议大夫纷纷上书,这即使是凭空杜撰的,也不得不信了”

“是啊,”圣上弹了弹双袖,“可是如果没有他,我这大乾也不会如此辉煌,但他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忠心帝国,却残害忠良的人”

“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御翎说,“那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圣上默默点了一下头,兀自在这楼阁之上向远处看了一阵,太阳也暗淡了下去,向更远处的地方移去,“输德,”他突然严肃起来,“我命你刺军阁半个月内给我查清里面的事,不得有误,如果没有结果,朕就削了你的职”

“是”,御翎一拱手拜道,圣上背对着他摆摆手,御翎转身便退了出去。

他刚踏出这丞煌殿不远,忽感身边清气鼎盛,那人携着清风踏着灵巧的步伐追上来,御翎看去,一副仙风道骨,身边似有彩云。那老者见了他忽然一摇手上的法器道,“殿下且留步!”

御翎回身时,见到是当朝国师,便作揖道了声,国师。

老国师捋着他的银须问道,“圣上可与你说了什么?”

“只是一些本职之事,并无其他”御翎没有任何隐瞒地说,“您怎么来这儿了?”

他十分慈祥地露出了笑容,道“殿下,清霖坛近日有些灵气紊乱,想必是天上诸星离宫,我就想到来这里看看”他说着看了一眼正殿,“您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圣上几乎都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只是,这也只有我知道”

“是当年太子的事?”御翎问。

“正是”国师点着头回答,“我想告诉您,自那次太子坠崖之后,圣上暗中召见了我,圣上对那次事故甚是自责,里面的事,清霖坛也不好过问太多,圣上只是要我等人本用法术转灵见见太子的魂魄,可……我与我那几个徒弟无论如何都没能找到”

“这是为何?”御翎问。

“我看过了幽冥界,神界,仙界,妖魔也巡过,都没有丝毫痕迹”他说,“可唯独人界我没有搜寻过”

御翎浑身为之一颤,连说话都抖了起来,“国师,您,您是说……太子现在还活着?”

“正是”国师回答说,“而且……我也曾用过九回奇壬之术,去搜寻过太子的方位,不过让我意外的是,那个方位——”国师说着手一指西北方。

“那为何……?”

只见国师轻轻一摇头,道,“太子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若我向圣上禀明此事,不知道还会招来多少明争暗斗,这大乾已逢多事之秋,如果内乱,必然是要气数竭尽”

“国师,此话怎讲?”他问道。

国师抬起手上的法器,“天星异位,天下必要动荡,此时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方能保住这大乾朝的气脉”

“这……”御翎缓缓道,“国师所指,可是那辰将军的疑案?”

但国师没给他答复,此时却一挥法器,转眼间化作一白光飞走了。

御翎面朝着正西方伫立许久。

等他回到总阁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在。御翎只好独自一人去了他的书房,他的手才刚碰到案桌,忽然身后一阵风。他下意识地一侧身躲去,只见一只如钢铁般坚硬的手掌突然袭来。

御翎右手一撑桌案,翻身跳起来,一条腿就踢了出去,挡开那一掌,后面紧跟着又是一下,这一次他却躲不过了,但御翎双脚落地,双掌朝上一提,顺着那一掌的走势,借力打力,双手一滑,便卸掉了那力道,接着一转,便打在那人的身上,他们二人当时便飞开了十余步。

他刚想摆出架势,却诧异地看到,偷袭他的人竟然是族离。

这时,镇瞿双手一抱,“在下只是想试一试大人的功夫如何”

“你这又是为何?”

他高傲地露出一抹笑,“在下如果把那样东西交给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官差,恐怕您就活不了多久了,牵涉这里面的人,您绝对惹不起”

御翎从怀里拿出了那本拳谱,放在桌子上就道,“说说吧”

族离走了过来,“当朝权相玗琛”他说,“辰将军把他的一切罪证都藏在了这里,所以我才去何兴门踢馆,就是为了这个,将军能洗清罪名的唯一证物”

御翎把证物仔细放进了书架后面的暗格里面,只听滑道咔一声锁上后,才转过身来说,“这案子我管定了,只是现在插手还太早,我要你按规矩办事,以刺军阁名义行事,断不可贸然行事,否则,不仅我帮不了你,到时候连我刺军都要受牵连”

族离看上去心里十分清楚,事实上他也应该比谁都明白,当年族离与辰氏便是如此,所以这种事,御翎就没有再多说。

“在下明白,——告辞!”镇瞿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御翎点上了几支烛台,整理了一下桌子上散乱的奏折副本,案桌上大大小小的公文不计其数,然而有一封却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奏折的折脊上押着一个金钻字,写的是乾文的“兵”

他才看了几眼,突然双手有些颤抖,不由得抓紧了那奏折。而就在他聚精会神地审阅奏折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御翎突然合上奏折,问道,“什么事?”

“大人,礼部的西钺大典祭礼规章已经送来了”

御翎把那奏折放在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还用几个不相干的折子压在了上面,就道了声,“进来吧,把东西放下你就可以退下了”

因为祭典的重要,御翎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去照料一下明日的调度。

这西钺节源于十分古老的祭祀仪式,主要是要到皇家园林中的祭天潭上祭拜天庭的诸神,以求得大地受到天庭诸神的庇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相传这西钺的本意是东虚灵神,西钺尊者的神名,在远古,他的分灵散落于人间各处,以神力化解瘟疫,战乱,最后才为这人间的生灵点上灵智,而大地恢复平和,也是他白日羽化的时候,至于现在,虽然工业之火已经在这片大地之上燃起,各地的风俗也不尽相同,但在这一天无论是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会前往祭潭,和许多传统的礼节,所以即便那神话被认为是无法考究的,这西钺节却早已成了举国上下十分重要的祭典。

第二天一早,皇城内部所有的禁卫铁骑就都提前装配完毕,刺军阁的大部分队长和几位旗使少镇也在左右卫城中待命了。

御翎也来得很早,不到寅时就骑着马到了大殿的前门处,只等他父皇乘御车从里面出来了。临行前,他还特地让人梳理了一下帝京街市上面的道路,刺军阁的人早就安插在人群中了,四周高大的建筑也全部设上了火铳手。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一切准备好之后,就动了起来,马蹄和青灰石砖路面来回的隆隆声响个不停,卫士都身着鎏金棕皮甲,腰上一边挂着精美的仪剑,另一边是嵌着金银花纹的曲索环手铳,铁具叮当的撞响一直衬着这整齐化一的步声。这队伍中的卫士,他们绝大多数是不会佩戴大型弓弩的,除非是有一些世家地位的人,不然则是礼制不周,这并不是什么罪,可这却是对于祭典的不敬,天子为金翅封云弓,王侯左右玉麒弓,大夫金,士银,所以为了护卫圣上,又尽量避免使用火器伤了祭典的灵气,这些人的腰索上多配有几种机关弹,暗器更是多得不计其数。

皇族的阵队在帝京向东十三里处就停下了,到了这里,就远离了工厂和嘈杂的街道,进入幽峰山,东帛岭了,再走不远就是祭天潭了,御翎来回骑了几圈,直到他父皇的九骏白驹车压下了钢爪,固定好之后,就朝里面进发了,他父皇身挂了披甲,上了马,向里面走过去的时候,他也提了弓,跟了上去。

用一整块寒玉雕琢成的潭心石雕,伫立在森林的正中心,御翎在自己的地方站定了,扫了一眼森林之中藏匿的刺军阁的人,这些人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高手,或者是高手中的高手,只不过落魄于江湖,刺军阁就专门收拢这些人,为帝国效命。他们的气息身形与树丛融为一体,只能感觉到那强大的内力,却如何也找不到。

刺军阁的职责还有保卫圣上,这时候自然也少不了。不过他看这却是多余,没有人能突破这层层的包围,即使想行刺,这世上也就有那么几个人能做到。

他父皇接过卷轴,站在祭潭的上面,就开始了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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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词念完,圣上把卷轴浸上火油,扔进了内坛,与此同时,礼部的主事,忽然高喊一声,“奏”

后面带着礼部特制纶巾的乐师纷纷动起来,霎时间,一百多人的礼团,一齐奏响大乾颂。

祭潭的四周被贴满了符禄,圣上十分虔诚地在大鼎的上面插上了三柱金色的龙香,接着便一甩长袖,跪在地上,长拜下去。后面的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来,马上的人都要下马,半跪着,以佩剑插在地面上。

快日落的时候,跟在回城队伍的最后,霞光散落在树荫下,橘黄色的光斑把那之间的碎石照耀得像金子一般。

忽然,在他有些分神的时候,那身后的树丛动了动。御翎便停下了,调转马头,朝那有些异样的地方慢慢走过去,可更快,他就感觉到了不祥,因为一股妖气也在慢慢渗透过来,只是并不是一股,而是两三道相互冲突的妖气,或者是灵气。总之,这里必有异物,他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留下来。

这个时候,御翎的眼中忽然闪过一到白光,那竟然是一头鹿,乌黑的双眼传出无比的灵气,只是,那皮毛上却沾了许多不该有的污血,它并没有什么恶意,也许在被人追,可周围也没有什么人的气息,而且他仔细看了看这头鹿的左腿,那根本不是箭伤。

它在发抖,伫立在那里盯着他许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也许这是鹿的一种警戒方式。

他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毕竟打猎这种事只有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王子皇孙才会去做的,所以,御翎这时把弓放回了坐鞍上,右手同时也扶在了腰上的火铳上。

御翎感觉那妖气似乎越来越重了,而且夹杂着戾气。那头鹿突然之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它回身看了一眼,惊慌地抬起修长的前腿就跳了起来,那几乎是拼命在奔跑,鲜血也在不住地流了一地,把那白雪都染上了色。

就在它跳开刚才的地方,那灌木丛就被凶残的撕开了一个口子,两只矮脚马大小的灰狼露出了白牙,嘴角还沾着血滴,喉咙里正呜呜地威胁着眼前的人。

御翎把眉心之间紧缩了起来,他看那小鹿早已跑不动,一只脚跪在地上,竟心生怜悯,要知道这原本可以成为一份很不错的祭礼,可他不想这么做,也许是出于私心。

“也罢,万物生灵皆有灵性”他心想着,忽然右手聚起真气,那澄澈明亮的一股内气就被实化出了形状。

这两只狼身上的妖气越发重了,它们一前一后闪跃着在这树丛之中,那身影极快,仿佛就是两道灰影。

一只跳起来的时候,御翎突然抬起火铳,勾动了那钩锁,一股烟就窜出,与此同时爆裂声与一声尖锐的惨叫就同时传了回来。他打中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立刻借着这个空档忽然化出人形,变作一道乌影。

也许它的修为还不够,御翎忽然从马上飞身起来,在空中与他交手了几个回合,不到三招,它便顾着护身而反被御翎一掌打中。他也并非想伤到它,只是用了三成力,在他落地时,忽然抽出了一些凝聚的真气,便施起转灵虚式,这是法术,若是有些修为的妖碰到,只怕它的妖力便会被最大程度的封印了。御翎不想招来其他人,所以打算迅速了解。

可这才刚刚提起术法,微小的气团在他指间游走时,那妖灵便已经看出了端倪。血红的双眼立刻就化作了柳叶一般,但没有继续冲过来,而是以妖力引导,再度化成狼身,从那树丛之中遁走了。

待这林间的气息平静了许多,他才去看那头鹿。御翎蹲了下来,本想检查一下它的伤口,可当他刚伸出手,却突然间发现身体被一股力量束缚住了。

那鹿的身上慢慢映出白光,忽然扭过头来,用那充满灵气的双眼看着他。

御翎这时慢慢笑了出来,他对它说,“我能在这里遇见就是有缘,你不必提防,可这周围到处都是围猎圈,我倒是想放你走,那些人可不这么想”

它依然没有动,伤口那里早已结成了血块。

“我知道你通晓我的意思,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这周围随时会有卫兵过来,你若真想走,就请收起这幻术”

御翎说着,那股力量竟不知不觉的减弱了,他便接着这个机会用经过提纯和净化的真气流止住了它身上的血,又修复了部分的伤口,御翎学过一些医术,可他毕竟不是御医,所以也只能帮它到这里了,能在这种地方遇见如此有灵气的妖,也算是一种缘分。

它慢慢站起,一步一步走开,在即将进到阴影中的时候,它身上的光更明亮了,它在那里又停了下来,再度转身看着御翎,只是眼神中已有些变化。忽然间,便化作了一团白气,早已远离而去。

御翎站起,这时,身后马蹄声雷动。他看见一队人马,团团围住这里,打头的那个人,是个他从未谋面的队长。

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末将护驾来迟,还请赎罪”

御翎一抬手让他起来,却没理他,自己走到旁边的草丛,一伸手,拔出了一根湛蓝的毒针。

正当他仔细端详时,就听见那卫队里有人说话,他抬头,就见东庭挤着跑过来,“借过借过……”

“大哥,这是……”

御翎把毒针交给他,摇了摇头道,“是从那狼妖的颈后打落下来的,我也不清楚,你回去查一下”

东庭刚把毒针收起来,就听忽然有人道,“用不着了,这是冰血针,是蛊术”

御翎惊讶地抬头看向那人,此人蓄着短须,头戴太阳巾,身着一件宽大的布甲,满面红光,一对剑眉如同雕刻的一般,衬着那双英气逼人的双眼,御翎差点没认出来,这人正是那快刀手,只是与之前的落魄大不相同,倒有几分模样了。

那人便立刻又道,“上次没来得及说,大人叫俺崇何就行”

这时,东庭又把那毒针递了上来,着急地问,“你说这是蛊术?可这片林子都是被清理过的,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

他转过来,一只手拿起毒针,并在阳光下仔细辨认了一番,自信地道,“炁恒派,这冰血针是传自巫山一派的一种古怪蛊术,一旦扎进穴道,并不会立刻丧命,但那血毒会控制你全身的经脉,像提线木偶一般……不过,看这毒素,虽然有毒,却极其微弱,你是找不到他的,操控的人以意念配合内力在远处”

“那咱们就去炁恒派看看,”东庭伸手接过毒针,收在了随身带着的一个木匣里面,“怕什么,咱们手上可有搜查令”

八日之后……

御翎带着几个人下了火车,那汽笛正震耳欲聋。他接着瞟了一眼那雄伟的山川,这时,东庭便在他身后说了声,“大哥,那里就是炁恒山”

山顶披着雪,高耸入云,这一望,也看不见顶端,那些亭台楼阁也多半被云雾所笼罩,带上了些神秘气息。

“我听说,炁恒派可不喜欢官差”御翎道,“一会儿去的时候,可别惹出什么乱子……”

东庭点了一下头,“知道,知道,这些事我还是知道该怎么办……”他接着对后面的随从训话道,“都听好了啊……”

他们到旁边的的马厩取了几匹马,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那炁恒派的地盘。他们刚一过山门,御翎只觉气息不是那么自在,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气墙,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自顾一笑,东庭见了便问,“大哥,你……笑什么?”

御翎一指身后,“这炁恒派的人看上去毫无防备,连个守门人都见不到,却早在此地设下阵法,如果不是奇门异术,刚才那一定是万旋星锁阵,咱们的行踪早就暴露无遗了”

他说着,前脚刚一踏进炁恒派的大门,就看见门边上正站着一个手拿扫帚的年轻人。这个人似乎不是刻意等在这里,只见他兴致不高,低着头扫着地上的枯叶,好像有什么心事。不过一见到他们一群人,这小辈先是一惊,立刻抬起头来,怯怯地道,“你们是……”

东庭这时上前一抱拳,面露红光,高高的颧骨时刻都挂着微笑,“这个,兄弟,咱们是朝廷来的,有点事还得请教你家掌门,你能不能——”

他却伸手一拦,但仍然小心地说,“诸位,不是我不让,近几日掌门恐怕不便见外人,所以……我只是个看门的小弟子”

东庭想说什么,却突然就看见天空降下两道光,那里一左一右飞下两个,一提剑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什么人?”

只见刚才那看门的小声跟这两个辈分较高的低声说了几句,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那二人对他也是一脸嫌弃,厉声呵斥,很快就让他到一旁待着,而他却也不反抗,默默走过去。

东庭似乎把这些看在眼里,正当他要上前跟这些欺软怕硬的理论理论一番之时,族离勒着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一举令牌,“刺军阁奉行公事,想求见贵派掌门,还劳烦二位为我们通报一下”

他们似乎没听见族离说的话,像石像一样站在原地,那其中一个人忽然动了动,就道,“师父近几日闭关炼丹,不见外人,若有事,还请过几日再来吧”

御翎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一提右手,正掐着那枚冰血针,而转眼之间,那枚暗器就离指而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寒气,也没有任何声音,就悄无声息地钉在了前殿门前的那圆木柱上,上面随即咔咔地结起结实的坚冰。

“我想,这暗器贵派应该不会轻易外露吧,更何况到了我的手里我绝无恶意,只想……”

他还没说完,就见后面忽然飞出一影子,来者不善且轻功极好,那人身后跟着一帮高手,须臾间便将这大门封住,两伙人就这样对峙了起来,谁也不说话,但也不相让。

御翎看那些身怀异术的炁恒派弟子们没有一个是来充数的,单看他们手心的法宝,一个比一个有来头。他见此形势也没有让手下乱动,此刻那些刀客也都押着怀里的武器,冷冷地盯着前面。

“——刺军阁!”打头的那人这时走过来,言语里带着讥讽,“我记得按江湖的规矩和大乾律法,尔等即便有令牌,到了本派,也应该守我们的规矩,而你现在带着这么多高手,难道是前来求教我派的武学?我到可以奉陪到底”

“就怕你这厮他的对手,在自家庭院栽了”快刀手靠在一旁,挑衅地说。

“你!”有一人已经准备动手,却还是慢了下来

御翎看着后面那一个个,都面带不屑,这些最多是些有些小成就的后辈,被选在此处镇守山门,所以多半没见过什么世面,御翎自然也不与他争辩,慢慢道,“几位可能是误会了,因为在帝京有人用贵派的冰血针伤人,江湖争纷倒也无妨,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或许有人打算利用贵派,所以御翎这次亲自前来,还请掌门出来一见”

那人一笑,“师父岂会见你这般人,还是赶紧走吧,免得将各位踢出去,伤了和气”

东庭一听不高兴了,“你们……”,他才走出两步,那人却已经拔剑相向了。御翎立刻叫住了他,以免坏了大局。于是,御翎仔细瞧了那人一眼,一抱拳,“既然这样,在下就此告辞,各位不用送了……”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转身就走。

正当东庭满肚子疑惑,他看见那快刀手抱着刀靠在一旁的石狮子上,似乎没有走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几人出丑,这时,只听身后一阵断裂的炸响,四道游龙般粗细的水柱腾空钻出地面,隆隆作响。

那人正得意,才把剑入鞘,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就被那水龙活生生地顶到了半空中,只见那四条龙一盘,真气就灌入其中,这水流相互撞击,形成了一道一尺多厚的水墙,六面将他围困其中。

而还没等他意识到,真气猛烈地高速旋转了起来,几乎是眨眼的间隔,真气御走了水里 的热,逼人的寒气顷刻间就将这水冻结为了寒冰,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空中楼阁,任凭那人怎么使用法术,这冰墙也不动半分,且冷彻入骨,下面的人更是没办法靠近,更别说救他出来。

东庭知道,这是御翎的封水寒阁,属于法术中的诀,与咒和印不同的是,此诀是完全利用真气的规律性变化,高速旋动产生的寒气,足以顷刻将一头穷奇碎成粉末。但能使这类诀的人也只有御翎,除了需要强劲的内力,还需要对真气流动的精确把握,否则寒气会淤积在经络之中,使全身崩碎。

东庭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慢慢往山下踱步过去,然而他才走出不到十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喊,“各位且留步!”

御翎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山上下来一个人,穿着甚是怪异,一身紫裘皮,头戴厚重的绒帽,手里也不拿任何兵器。

他一边狼狈地跑下来,一边喊,“留步,留步!”

只见刚才那些后背都毕恭毕敬,叫了声,“大师兄”

那个人无奈地抿了一下嘴,也不去看那个可怜人,只对他们教训道,“等我回去的啊,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边说着一路轻功飞快闪到御翎的马前,作揖道,“大人,你可是为那冰血针而来”

御翎一点头,“正是”

他满脸歉意地赔笑道,“在下炁恒派大弟子,偃南戚,我师父最近在闭关,刚才他们不懂事,您还见谅”他接着说,“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我在后山有一处草堂,各位随我来吧”

御翎没拒绝,就跟在这人后面,他们一路沿着山路走,走过了一片被冰雪覆盖的针叶林,就见那后山近乎垂直的山壁之下,坐落着一个不大的茅草屋。

御翎在走出丛林的时候,在那空旷的地方定睛看了看,就见一旁的山崖刻着四个大字,别有洞天。

“各位!”偃南戚一伸手道,“里面请!”

御翎身后的官差都相互看看,但谁也没动,想必也不知道这小茅草屋如何能装得下这十几号人。这时,那偃南戚双手背过去,别有深意地笑着,似乎早就看出了他们的疑虑,他没当面点破,只是自己走过去,一推门帘,闪身进去了。

透过那缝隙,他们都看到了一道红光,与这外面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那看似不起眼的茅草屋里面,暗藏玄机。有几个人脸已经冻得肿了起来,也耐不住性子,躲了躲脚,朝里面望过去。

御翎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什么也没说,就自己走过去,一推门,忽然感觉一大股的热流扑面而来,那似乎有几百根蜡烛在同时燃烧。待他看清了,不免心中一叹,忽然恍然大悟方才山崖上刻着的四个大字。

这茅草屋的后面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楼阁,一直延续到三层,据他目测,这起码要把整座山掏空三分之一。

偃南戚一脸坏笑地看着那些惊叹的官差,一面安排他们在这里坐下,转身温了几坛好酒,招待了随行的人,就把御翎拉到了后面。

只见他剑指一提,那根冰血针瞬间从那木匣中飞出,还没等御翎去抓住,就已经落入了偃南戚的手中。他把毒针插在了最身携带的一块革甲上,接着解释道,“大人,我早就看出了,刚才那枚根本就不是冰血针,您是为了吓唬那帮孩子吧?”他用眼神指向了御翎身后的东庭,“您可知道,那一日前来通风报信的是什么人?”

“原来……”

他一点头,“正是在下,那狼妖也是为了试探您,我布下的。咱们炁恒一派虽说向来不跟朝廷来往,不过有些事咱们该管还是得管,只是我不知道您是否靠得住,您清楚,得罪太师府是个什么下场,所以我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你说说看”御翎满眼兴致道。

他一笑,“大人,你若是那般欺软怕硬之徒,您今日还能不远万里来这炁恒山吗?”

御翎恍然大悟,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你这圈套设的也非同寻常,若是文官遇到了,岂不要命丧你手?”

他摇摇头,“除此之外,我在江湖上也打听了许多您的事迹,身为皇子,却绝不干那公子哥该玩的事,反而喜欢天天江湖腥风血雨,哪里乱喜欢去哪里”

“这只是我本职该做的事”

谁知偃南戚却默不作声了,他好像在想着什么很重要的事,“大人,”过了许久他才说,“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您,”他说着一转身,拉动身后桌子上的砚台,那墙上立刻就降下一块砖,御翎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就立刻认出了拿东西的来历。

偃南戚双手把里面的折子拿了出来,拿到御翎面前。

“大人,你看这”

御翎的眼睛都聚焦在了这简单的折子上,虽说简单,却沾满了乌血,而且在折脊上还清清楚楚地押着一个金钻字“兵”,御翎皱着眉仔细审阅了那上面的字迹,大印,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啊?这……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御翎冒起一身冷汗。

“是这么回事……”偃南戚慢慢道来,“前些日子,我正与师父在后山的山涧中采集炼丹用的草药,就忽然听见有人惨叫,我一抬头,望见那上面竟有人跌落下来,我也没多想,就救下了那个人,谁知他竟是军中的信使,身受重伤,那暗器上都淬着剧毒,谁料到后面竟然还有追兵,这时候我跟我师父便与那些人交起手来,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我二人伤了其中四个,其余的是跑了,不过我知道这些杀手使的绝不是中原功夫”

“那个人,我师父用金丹也没能救得了他,那毒烈得很,之后,我就只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御翎把奏折拿在手里,沉声道,“这是调兵的奏折……这可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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