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歌也不愿同这人多说，兀自出了门子，同那老管家吩咐了半晌，才心有余悸地坐在一边守着门子，只盼着那龙渊能早日归来才是。

大燕，汴京城。

自从萧宁硕薨逝，一连数日，安宁都是不思量茶饭，整日介着实惫懒，并不动弹。不啼不笑，不起不眠。叫人看着着实心疼。欧阳钰无法，日日哄着，偏得那人并不言语，好似是个没了心的主儿，叫人焦灼的很。

如此忧惧，偏得无计可施，同她想多说些话来，偏得那人不言不语，神游天外，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来二去，这心里倒是愈发过不去了。一日，这心里自然觉着难过，

沈千寻见着他们一日瘦似一日，这心里，自然老大不是滋味。同箫元澈商议一番，只想着让他们二人往赵国去，眼不见心不烦，免得日日都是如此，反倒是伤了自身。

“我想留在此处给父皇母后守灵！”安宁摇了摇头，自然知晓沈千寻乃是好心，只是现如今，她如何走得掉？“皇嫂的真心，安宁清楚，只是就这么走了。安宁是决计不会欢喜的！”

“这！”沈千寻颇有些犹疑。“你可想好了么？昨儿个刚收到的信，只说是让你们二人回去的，只怕是赵国有些什么难为之事，让你们回去商议一二！若是不去，未免不好！”

安宁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偏得现如今，哪里还有许多多余的心思。

她当初出逃赵国，受了乐霓裳一等恩惠，又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照拂，这样的恩情，自然是不必说的。她深感其中宽慰，偏得萧宁硕猝死，安宁心中多少有些难过，毕竟是自家父皇，人之常情，无可避讳。

“皇嫂为了我着想，安宁着实感激的很，只是皇嫂也知晓，这人世间的亲情，到底由不得人的！”

沈千寻微微颔首，苦笑连连。

“我知晓你的心思，见着你日渐消瘦，我同你皇兄，这心里到底不是滋味，本是想着叫你同四皇兄一同往赵国去，也好过日日在大燕守着，心中难过！”

“皇嫂！”安宁听着，心中悲戚更甚，知晓这人对自己十分真心，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沈千寻的身子。“皇嫂对安宁这样好，安宁无以为报！”

“叫你报答做什么？况且，这也都是应该的，我既成了你皇嫂，自然要为你考量？只是安宁，逝者已矣，存者节哀啊！”

安宁应了一声，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哀怨。

若是一切都好，她也不至于如此倔强，说到底，都是为着自家父皇母后。这大燕，也不知是设了多少水陆道场，她犹自不安，亲自祈福不可。所能做的如此有限，如何就能这么走了呢？

这会子满心满意，满口满语皆是心酸。

沈千寻不再多话，看着安宁兀自跪在一边，为亡灵祈福，她打着帘子，径自走了出去。眉眼低垂，心中忧惧难当。

甫一出门，就见着那在外头候着的欧阳钰，苦笑连连。

“可是不愿？”

“你是知道安宁脾性的，这会子并非寻常时候，安宁想的多些，也是寻常之事，依着我的意思，你还是多加体谅为好，莫要叫她为难，赵国那头你既是放心不下，就先回吧，安宁在七皇子府上，你放心！”

“我割舍不下她！”现如今，当真是两难之境。

本是想着同安宁一处来，一处去，现在偏得叫他一人独自归还，这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我知晓你的心思，你进去问问安宁的意思，这事儿，旁人到底是不好说的！”

“好极！”欧阳钰颇有些恍然，刚进门，就见着安宁一身缟素，跪在蒲团之上，手中转着一挂佛珠，嘴里也念念有词。

听着动静，也不做声，兀自跪着。

“安宁！”欧阳钰凑上前，轻轻地唤了一声。“安宁？”

“唔！”安宁应了一声，这才微微睁眼。两眼红红，看起来着实倦怠。

“安宁，歇着吧！”欧阳钰分外心疼，这乃是他的小人妻，这些日子，朝夕相对，情深意笃，如何见得了这人委屈了去？“安宁，乖！”

猛然听着这么一句话来，愈发觉着心酸，吸了吸鼻子，漱漱落下泪来。

这几日，念及自家父皇生前功过，叫她泪亦不能为之堕，声亦不能为之出。着实悲凉，现如今见着欧阳钰，倒是珠泪滚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苦闷，倾泻而出。

“欧阳，自此后，我安宁就当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父皇母后待你如何，安宁心里知晓，日后嫁到了赵国，必定待你如同亲生骨肉，况且，我对你真心，七皇子跟千寻都对你十分欢喜，安宁，你何曾有过孤身一人之时？我总归是会陪着你的！”

安宁动容。

“这一回，欧阳，我就不同你一处回去了，可好么？”安宁心中悲苦难言，“我在七皇子府上，你放心便是了，皇兄皇嫂都待我十分亲厚，这里又是大燕，现如今萧元章逃匿，张贵妃已死，无人能欺诲了我！”

“都依着你的意思吧！”欧阳钰自然不想同安宁分开，只是这心里又着实担忧乐霓裳，到底是对他有恩之人，这一别数月未曾见着，到底挂念、“我在赵国住上小半个月，必定回往大燕，！”

“莫要如此着急赶路，好生歇歇也是好的！你是知道我的心的！”安宁紧紧地握住了欧阳钰的大掌，“你在我身边，我到底安心，知晓总有你这么一个人，等着我，宠着我，父皇之死，叫我受了不小的打击，我以为，父皇当真是应了天下人所言，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也不过就是假的，都是假的！”

“安宁！”欧阳钰帮着那人擦了擦面上的泪水，轻声宽慰：“安宁，这世间生生死死，本就是无常之事！”

安宁默不作声。

从赵国赶到大燕，数月时候，因着萧元章时时阻拦，也只见着那人一面罢了。匆匆来回，匆匆话别，到底难为人。她向来争强好胜，不愿落后于人，这一回却是彻底败给了萧元章那此等子狠毒之人。

就好似是庄生云：送君者皆自崖而返。那样悲怆的心思，涌将上来，叫她珠泪滚滚，半点忍受不得。

第二日一早，那欧阳钰就准备好远行，往赵国去。

安宁避而不见，生怕自己在那人跟前嚎啕大哭，反倒是叫他心神不宁。那山路崎岖，若是有个好歹来，更是叫人难过。是以在佛堂里头，呜呜咽咽，哭个不休，依旧按捺着不去见上一见。

“我知晓阿宁的心思，四皇兄莫要放在心上，安宁心里也不好受！”沈千寻被箫元澈抱在怀里，同那人细细说着，这心里，对欧阳钰倒是多了几分同情的心思来。

欧阳钰自然不会想着什么你既无心我亦休。知晓安宁的难处，苦笑连连，摆了摆手。

“也罢了，我知道她的！”

又跟沈千寻同箫元澈叮咛一番，这才去了。

沈千寻站在后头，轻声道：“安宁心里也不知是有多少难过的心思，只是那丫头着实倔强的很，不愿多话！”

“你跟那人情深意笃，自然知道的！”箫元澈握着沈千寻有些泛凉的小手，轻声道：“回吧，有些凉了！”

沈千寻应了一声，跟着箫元澈进了门子。

而后几天，又听闻赵国那头因着大风，闹得黄沙漠漠，狂风四起。道路崎岖，人马难行。

安宁得知如此讯息，这心中又是十分苦闷，只想着自己未曾跟那人一处，若是有个好歹，到底懊悔。

沈千寻好生劝慰，又叫云欢给安宁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才算是好了些许。

这时间有情人，大抵如此，沈千寻感同身受，是以对安宁愈发亲厚几分。日日都在一处，说话唱曲儿，倒也有些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