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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宿舍门口,郎平捂着个秃头,殷红的血象几条血龙从指缝间淋淋漓漓恣意而下,一些流奔眼眶,一些爬上鼻梁,真是触目惊心。

“妈拉个巴子!你等着,有种的不要跑。”郎平兀自在咆哮。

一个北方后生轻藐的叫嚣,“老子等着你哩南方佬,谁怕谁呀,不来的是孬种。”

“好,算你有种!”郎平有意用话拿捏住他,这才飞奔而去,郎平常常在南方老乡面前吹牛,敢打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南方人暗中偷笑,嘴上却奉承道,谁若打郎平,那纯粹是癞子头上找屎(死),可如今偏偏有人不信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郎平怎么肯忍气吞声,吃这个哑巴亏,他在各车间大肆嚷嚷喊人,一惊一乍。毛仁正站在备料车间门口,他偷偷问旁边人,“这人是谁呀,年纪都一大把了,还与人打架?”

他旁边的人道,“嗨,你是不知道,你进厂没多久,不知此人底细,他是有名的‘狗见骚’,黄总的外甥,这个家伙见着漂亮女人,腿就走不动了,口眼歪斜,两眼放光,荷尔蒙分泌旺盛,靠近身前人人都能闻到这只骚公鸡身上那股狐骚味,碰上女子老实,害臊不言声的,他就凑上去纠缠,动手动脚,这东西那副死相,只差没象那配种的骚公猪遇见母猪一样哼哼唧唧流哈喇子了,可能这回碰上了刺扎子,惹毛了人家,这种人,嗨。”

厂里有规定,不得打架斗殴,打架者一律开除,但这条规定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打架时有发生,也没见开过谁,这个分厂南方人占了多数,北方人占少数,但相差并不悬殊,就在郎平叫人这阵,北方人在打人者周围自动聚集了一帮老乡,堵在某个宿舍门口,他们手里都**家伙,有拿铲子的,有抄棍棒的,各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一般。

郎平好色乃在其尘根上,这家伙体格单瘦,个头也不招眼,那hua儿却比常人大出一倍有余,南方人称它那东西为‘馿鞭’,一旦凑在一起开玩笑就喊他‘叫馿’,或‘狗见骚,’馿是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玩艺,与郎平一个德性,因为调戏妇女被打了多次,还不知悔改,用北方话讲,他那脑子是被馿踢了,男人那二掌柜本是深藏不露的,就像武功一般,不拿出来生耍,怎么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呢?。原来这个厂有一怪,工人们每天累死累活弄出一身臭汗,少不了都要上澡堂冲凉,这上澡堂就象人家唱戏的表演全武行,任谁也免不了要作一番裸体表演,那澡堂子很特别,一无隔开,一个大开间,人人脱得光溜溜的,钻入莲蓬头下,眼只要睁开,就会看见众多白晃晃的肉体在眼前晃来晃去,男人看男人也害臊,人已经习惯被衣服包裹,突然剥个精光,那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慌乱,不过人类适应环境的能力总是很强的,看久了脸皮也就厚了,所谓习惯成自然,看就看吧,也没看掉什么东西,然而,郎平的那物件还是让人大吃一惊,那么丑陋那么巨大,让人看了大开了一番眼界,他那hua儿处于睡眠状态也比常人大了一倍有余,有人促狭地想,它完全可以上得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可它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法申报。人们据此判断,这人只怕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青龙,男青龙女白虎,据说女人腿弯没毛是白虎星,ing欲十分强烈,此类女人是克夫的,一般体质弱的男人如果由着女人的性子摆布,只会被榨成一块干柴甚至毙命,秦始皇的母亲据说可以专车,偷了烝相李斯作她的面首,依此推断,她的丈夫应该是早逝了的,只怕被这个老货克死了也是可能的,。那郎平年纪逼近四十,正可谓三十如狼四十似虎,堂客又不在身边,猫儿都要吃腥,他琢磨北方女人较温和,看准这一点他就吃柿子单拣软的捏,专一调戏北方娘们,以此为乐,这坏东西不把他给结扎了,拿他没治。

隔不了多久,在郎平的吆喝下,厂里喧哗声四起,从各个车间蜂拥出许多人来,一时人头攒动。

“揍他狗日的,北方人打起南方人来了,这还了得!”

“是呀,太伤面子了,南方人被北方人咬了一口,这人可丢大了!”南方人闹成一团。

世事已失去逻辑,失去道理。“打!打!”人群一片声喧嚷着,一些人仗没开打,就已经成了乌鸡眼,鼓着脖筋,脸上充血,醉了酒一般,正所谓是亲三分向,这些二百五哪会问青红皂白,只凭意气行事。众人手里早已拿上各式武器,什么趁手拿什么,无非是铲子木棒,有的手里没趁手家伙,顺手就捡了几块砖头,一群人搅搅嚷嚷,拥着搅屎棍郎平气焰熏天地涌向宿舍,双方渐渐逼近,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此时,厂长课长都早已下班,几个组长说话没人听,只好眼睁睁看着着这群人折腾,捋拳挽袖汇聚一块,形成一股愤怒的人流。

郎平额头上的血已然止住,不知打哪儿弄来一块白破布,胡乱缠在头上,布上血渍斑斑,殷红刺目,他穿着一件十分宽大的袍服,那神态只差鼻梁下沾上一颗仁丹胡,活脱脱一个日本浪人,有人撑腰的郎平气冲牛斗,可不得了,雄赳赳领着一群武夫,杀气腾腾地来到宿舍,看见一群人堵在某个宿舍门口,便手一招,“狗日的一定在那里”。

众人蜂拥到门口,郎平一派骄狂,他旁若无人地吆喝,“老子不想伤及无辜,闲杂人等,识相的趁早给老子滚开!”

北方人高低站着,好似聋了哑了,权当是一只狗在叫,一双双目光冷冷直视着他,眼里充满藐视,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

“好!看来今天这场架是打定了,”郎平脸色一变,感觉内心被狠狠扎了一下,他一把抓了头上歪戴的绿军帽往地下狠狠一掼,露出油光透亮的光脑壳,厚嘴唇向地上吐了一口,“呸呸!北方赤佬皮痒痒,都是欠揍的货,好。”他返身向后大声问,“弟兄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不让路,连狗日的一块收拾!”

郎平身后南方人一阵叫嚣骚动,气势汹汹,有人向掌心淬了几口唾沫,两手狠狠搓了搓,“老子倒想试试,是他们的脑壳硬还是我的铲子硬,看这些人那个**样,干脆一锅端”。一个瘦长个子跃跃欲试,闹得最是起劲,此人叫大兵,三十多岁,是郎平的亲戚,视打架就象小孩盼着过大年一样,典型的蛮横不讲理,有得三天不打架手就痒痒。

此时门口露出一张脸,在门口怒吼,“仗着人多就怕了你们呀!我们也不是纸糊的,手里拿的也不是烧火棍,今天谁敢踏进这个门口半步,老子铁定放倒他几个!”

郎平认得这张脸,手一指,“就是这狗日的,他还敢露面,收拾他。”

不知是谁,便手就向门里投去一块砖头,有人哎呦一声,北方人一阵躁动,“南方人欺人太甚,操你大爷,都欺负到咱头上了,还等什么,动手打呀!。”北方人本来保持克制,如今已是忍无可忍,这边打字刚出口,南方人早已抄家伙狼一般一拥而上。只听见叮叮,各种声音撞击,北方人并非胆小,一旦横了心,各个也是乌鸡眼,一会儿功夫,双方已经混战成一团,混战中就听见人哭爹叫娘,呼痛声咒骂声不断。

“格老子,敢对你大爷下阴手,老子跟你拼了!”人群中一个高大威猛的北方汉子手臂上绽开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染红了袖口,壮汉显然被激怒了,只见他吼叫连连,手里捏着根棍棒逢人就扫,南方人一下被他扫倒好几个,南方人顿时为之一慑,纷纷后退。俗话讲得好,善的怕恶的,恶的怕狠的,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畏死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兵本与人捉对厮杀,见了他这般声势,不由被激恼了,有些人天性就是遇强更强,天生好勇斗狠,眼见南方人要败阵,他大吼一声,尽全力推开对手,提铲拦腰劈向那壮汉后背,想下阴手。与他放对的北方人就喊,“提神背后。”一边奋力缠上去,眼见得慢了一步,铲子在阳光下闪亮,已拦腰劈过去,哪知壮汉机敏,眼风早已瞄见形势不对,只听他大吼一声,仗着棍长的优势,不去架他的铲子,一棍横扫,大兵原拟偷袭得手,不料脚上

先遭巨力撞击,他大叫一声,就地滚了开去,他捂腰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半天也起不来,这大兵真是一个狠角色,旁人以为他报销了,不料他只是稍息片刻,又红了眼挣扎起来,竟奔壮汉而去,成心想报一棍之仇,正打得不可开交,外围一个声音大声喝斥,“住手!都给我住手!”声音洪亮,呼喝之下自有一番威严,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一凛,反映快的就道,“黄总来了,快住手!”

南方人面面相觑,早有一半人停手,竟是怕极了这位黄总,北方人见了来人,各自哼了一声,相继愤愤地丢了棍棒等物,只见地上已是一片狼藉,碎砖、破板子、断棍、血迹,一张宿舍的门被砸开一个大洞,就象人为开了一个嘴巴。直到此时,众人才看见有的捂着臂膀,有的捂着个头,痛得龇牙咧嘴,直呼冷气,显见都伤得不轻。

那叫黄总的人眉头紧锁,看着这一切,发了半天呆,终于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年纪也不小了,却都象猪油蒙了心,动不动就打架,这是好玩的事吗?闹不好要出人命的呀,我不知道某些人充什么能,是家里钱多

得没有地方去了?还是本性属狼的,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要我说,你们是吃屎的,不咬别人一口就牙酸,典型的疯狗,你们出门是为了什么,求财还是求气?那么喜欢打架,北方人跟你们有万丈深仇呀?还往死里下手,你们还有一点人性没有,可怜又可悲!”

他圆睁怒目看着南方人,这都是自己老乡,他怒其不争,“净给我惹事,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给我查,看今天是谁带的头,查出来重重处分,在场的人都记上,不要漏掉了一个,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后面一句话是对身旁一位组长说的,那组长忙了一阵,不一会就向黄总点点头,“都登记了。”

黄总点点头,组长就道,“都散了,散了,将手里家伙都拿走”。

看到人潮散尽,黄总才怏怏离去

毛仁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不久,就遇到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他竟然被破格从一线提拔为门片生产主管,他读着通知书,双手微微颤抖,心狂跳不已,读完,他忍不住孩子似的跳了起来,多不容易,这意味着梦魇似的车间生活终于结束了

。他突然发现车间内许多人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自觉失态,不由暗暗一笑,他就捂住激跳的心,竭力想平静自己的情绪,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他俩眼便被通知最后一行小小的注脚所吸引,“试用一个月”,这简简单单五个字弄得他十分憋屈和沮丧,闹了半天只是个试用,他进这个厂并没多久,别人迟迟没有转正,他却一步到位,他在这个厂是有背景的,转正之后,他听说新建门片车间差一个主管,他就打上了主意,他太希望得到这份差事了,当然他自身条件还是符合要求的。

他一来厂就被带入了备料车间,被分配在一台平刨机后接料,每日里累得满头大汗,遇上刨床柱料,那东西死沉死沉,一不小心就被砸得脚青手肿,一天下来累得腿打不了弯,脊梁酸软得象被抽去了筋,超强度的劳动弄得晚上睡觉腿肚子一个劲地抽筋,套用一句广告词,累得那叫腰酸背疼腿抽筋,这儿只适合魔鬼生存,,有时他一个人闲下来,不是没有偷偷掉过泪,他暗叹自己命苦,自从经营十余年的生意败下来,他就不得不外出打工,他很是进了几个厂,不是工资低,就是管理不近人情。听说妻的表兄在北京这个厂负责,满怀希望投奔过来,不料工作环境是这般恶劣,有点上当的感觉,这里只适合那些天天干惯了强劳动的人,瘦弱的毛仁体力上真吃不消,他算是尝到甜头了。

老辈人讲,母死儿走三年背运,难道他果真应了那句谶言,母亲是正当跨入新千年过世的,那年简直是索命年,他的生意也关门了,那可是他经营了十年的一个店呀,那书都比得上一个小新华书店的藏书啦,说倒就倒了,这两件事凑一块,,对他的打击是沉重的,空前的,许久,他还是处在恍惚状态,陷在悲痛中不能自拔,母亲真的弃他而去了吗?可他怎么时时感觉她就在身边,人走了茶还是热的呢,明明还能闻得到她的气息,过往尘封的记忆,象堤决般打开,它就象一坛发酵的酒,埋存越久,香味越浓,桩桩件件浮上脑海,

天冷了,母亲为他加衣,将他向里卷的领子细心翻正,扫干净身上的灰,眼神那么慈祥,动作那么温柔。

母亲在油灯下纳鞋底,一针一线,纳到夜深,蓦然起身,一摸床上空空,心里一惊,急得什么似的,四处寻找,在漆黑的夜里喊着他的乳名叫他回家。

半夜他被尿憋醒,畏缩地打开房门,夜漆黑一团,他害怕极了,他在寒风中打着冷战不敢迈出房门,听见动静的母亲为他掌上油灯,“伢子,小心别冻着,”忙忙为他披上罩衣,一边陪着他出去,她知道儿子怕黑。

小时候生活的点点滴滴,随着母亲的弃世,竟奇迹般苏醒过来,就象打开了一扇门,那么的清晰,那么的令人感动,想得心尖尖疼,看着母亲大难临头他害怕极了,他差一点崩溃,连站都站不稳了,母亲离世前那一刻日久刻在他脑海,母亲瞳孔已散,鼻孔痛苦的大张着,呼吸艰难,在作临死前的挣扎,父亲心知肚明,她是不行了,就哽咽着劝道,广东的大儿子是赶不回了,你就安心地去吧。母亲狠狠长叹一口气,眼角泪水溢出,放弃了痛苦的挣扎,一张脸瞬间惨白如纸,脸上黄色退潮一般,这情景象底片一般,一辈子定格在他的脑海,再也抹不掉,他相信母亲是有灵的,停灵七天,那雨滂沱似地下,在发殡那天,天却意外地放晴了。

毛仁心中一直有个难解的谜,母亲在病倒之前送他出门,后院有青苔,他叮嘱母亲,“你莫摔了。”母亲拖着有点跛的一条腿道,“快了,快了,就快好了。”母亲是患高血压导致偏瘫的,经多方求医,那条腿才勉强能走动,就是离别前这最后一句话让他琢磨了许多年,她到底暗示着什么,是她看到了自身生命的结束?或许其实就是最平常的一句话,是在安慰儿子,劝他不要为她操心,她的病就快好了吗?随着母亲的离去,这成了他心中一个永远的谜,母亲有灵的话,怎会连一个梦也懒得托给他,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母亲会走得那么早,母亲才五十九呀,在儿子的世界简直就像天塌地陷,他因此迅速成熟起来,看破红尘一般,人是如此脆弱,人生是如此短暂,毛仁心里因此困惑,人活着到底是为了那般?

毛仁没有理由放弃生活,他有妻室儿女,他还有一份责任。去门片车间,他暗中使了不知道多少力,找了好几个人,这果子是得到了,不料却是一个青苹果,又酸又涩,门片那边他是两眼一抹黑,没一件懂的,而又设定了如此短暂的期限,这不是一种挑战又是什么?这何尝不是要他的命呀。

他们这个公司是台办企业,是由好几个资产过千万的大厂组合而成。每周星期二早上举行例会,占时十五分钟,雷打不动,由总经理在前面作报告,分厂厂长、课长几个在旁边陪站,面对面将生产生活中出现的问题及时公布和解决,该罚的罚,该奖的奖,这就形成灵活的互动,大大提高了员工们的生产积极性,真正将人心稳定下来,而今已是十二份,已是一年年尾了,老板在这一年开年接的订单基本上也做得差不多了,明年做什么?订单量有多大?大家一点都不知情,不免人心慌慌。

早会选在备料车间一间最大的比较空荡的车间举行,总经理四平八稳地在车间前头一站,自有一番气势,头一个感觉就是此人生得粗壮敦实,一米七八的个头,身体滚圆的,肚皮微凸,穿着极随意,甚而让人感觉有点土,这区别于一些大公司职业经理人西装革履,飞靴小分头形象,不过这也好,面对一帮泥腿子,太光鲜了反而让人不敢亲近。此人最大特点在脸上,才四十多岁,已是一副饱经沧桑的老成劲,脸上肉生横纹,眉毛浓密,嘴唇敦厚,一脸紫红色,形象与老板一点不挂边,倒是更像一位农民,这是生活赐予他的烙印,此人当过小型水运船只的船长,长期在河道上讨生活,河风吹日光晒,就是一张吹弹得破的少女脸,也要给你风干,然后被毒辣的阳光将脸晒成腊肉,风干成干茄子。

总经理今天在早会上展现出难得的笑容,“同志们,工友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前一段时间,老板带去的样品在美国家具博览会上参展,拉到了几个大订单,以前我们一直在加工床柱料和沙发,也许自明年起,历史要翻开新的一页了,老板接到的是门片和抽头框架的大订单,我们厂过去可没接过这活儿,这是一个新课题,一个大挑战,不过我要说一句大话,只要是与家具有关的,就没有我们拿不下的活,没有金刚钻揽不下瓷器活,对于你们个人,这是一种锻炼,对于一个有着几百上千人的大厂,谁说不是一种开天辟地的发财机遇呢?”总经理发现人丛里有人咧开嘴巴在窃窃发笑,临时排成长长的四列队伍里,许多人在交头接耳,咬耳朵,使眼色,勾肩搭背,他们毫不掩饰内心的情绪,他宽容地作了一下停顿,面前这支工人队伍站得松松垮垮,后面一些人瞅着前面领导看不见,嫌站着累人,干脆一屁股蹴在料堆上,队伍已分不出队列了,这支队伍算不上正规,顶多只能算是游击队,然而,共产党的游击队叫花子般的队伍也能打败国民党八百万正规军,也正是这些着装形形色色高矮不齐,年纪上下相差悬殊的员工们加工出的产品,竟远销到了美国,并且一下使老美眉开眼笑,讨得老美的欢心,由此老板象‘西游记’里面的黄风怪张风袋一般,将哗哗的钞票装了一个够。

总经理向员工们目光横扫,这也是他困惑之处,很难相信,就是这些人们瞧不起眼的小人物在创造奇迹,创造辉煌,要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看大江南北,从一栋栋摩肩接踵的高天大楼的施工到装修,哪一样不是农民工所奉献,餐饮家居领域农民工老板竟然占了多数,首先下海的也是农民,因为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破产了大不了还回去种田,赚到了就是白捡的,要是发了就可吃香的喝辣的住宾馆睡女人,自在又逍遥,这就是动力。黄总心里很清楚,老板是从四台顺锯起家的,员工十来个,鸟雀都有一个巢,可当初硬是节省到十个人住集装箱,冬天还好一点,夏天又闷又热,蚊子咬死人,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短短十几年间,老板将作坊式的状态吹气泡式的膨大为三个大厂,订单多到连轴转也干不完,还慷慨地将一些业务外包,从中赚取回扣,这些简直就是原子弹爆炸了,爆炸当量眩人耳目,据说最初起步完全靠老板兄长扶持,而今他摇身一变,小树成了参天一柱,反过来反哺老兄,老兄的几个厂越来越没落,只能捡点老弟的零落,想想未免令人心酸,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总经理听前面一些员工提问,框架抽头是些什么物件?他莞尔一笑,双手向下作势压了压,人声瞬间静下,他宏亮的声音又回荡在车间,“刚才有人问我,光听名称,大家不知新订单是些什么物件,其实说白了,它们不过是门柜抽屉上的一些配件,抽头是抽屉头的简称,门片是柜门上的,框架是一些特制家具上的物件,初一听,大家会觉得这些东西还不容易作呀,我看不然,总经理停顿了一下,露出狡黠的笑容,“我不是打击大家的信心,本来嘛,又不是造火箭卫星飞机大炮,这东西要做也简单,但难在它没有大件摆在那里让你套,你们中间一定有作过木工活的,一个柜摆在那里,要作一扇门,你可以边套边修正,可我们没有这种条件,你在中国作,只能按图纸上所标尺寸一毫不差作好,误差不超过0、01毫米,喷上漆,运到美国是再也不能改了,直接往上装,暂且不说成品回不回潮,运输途中还有可能挤压变形,这么一说,我想大家都明白了,不容易,以前,我们作床柱料,沙发,最初从物料车间选料,不能有丝毫的结巴,虫孔,腐朽,再到截裁刨,直至最后成形,是层层把关,经过六七道工序后再来一道品检,上漆,装箱,进箱前用舒美布重重包裹,既要考虑防压防潮,又要考虑碰撞,因为路途太遥远了,从北京到天津码头装船,通过海运到美国,道路何其之远,不得慎之又慎,可见要求之高,不过这么麻烦我们都过来了,木器厂什么场面没见过,没说的,我们一定能把它拿下,也一定要拿下,大家可有信心?”

黄总目光鹰隼一般在员工脸上扫来扫去。“有!”前面的员工鼓足劲回应,有一股匪气,后面的回应如蚊蚋叫,象没吃饭一样,有人便偷偷发笑,连自个也觉有气无力,殊为不敬,但总体回应还是响亮的,黄总满意地点点头,他心里明白,打仗前,一个好的将军即使对战局心里没底,也不能将焦急沮丧和担忧写在脸上,他要给士兵看到的只能是一张自信的脸,只有这样才能感染士兵,鼓舞士气,厂长带头鼓掌。黄总的话也讲完了,他退到一旁,厂长简要作了一下布置,宣布散会。毛仁随着闹哄哄的人群四散,他很认真地听了总经理的即兴演讲,这才知道他出任门片生管的重要性艰巨性,他心里从喜转忧,沉甸甸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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