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们到哪儿去？”吃过午饭，小全问净云。今天净云原本没打算出来，没了杨二，他们三人对这京城还真就是不熟，一阵乱逛之后就随便找了个地儿先把午饭解决了。

小安从家里出来就一直沉着脸没有搭理小全，他每次回去一趟都是这如丧考妣的模样，小全早就习惯了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街上也没啥好逛的，反正我们套了马车出来，要不我们走远一点儿？”小全虽说是顶爱热闹的，但他最喜欢的还是今天这种状况，就净云，小安和自己三个人想去哪都成。

净云看看小安，小安心事重重地坐在那儿，不晓得听没听到小全说的话。净云看了看小全，又看了看外面，天气也还不错，“我们今儿再去趟吉祥园吧！”

小时候他们仨在一起，小全和小安还能有点不同意见，慢慢长大以后，这俩就对净云言听计从了。小全听他这么说，只问了一句，“现在就去？是不是早了点儿？”净云的右手放在桌角上微微蜷曲着，食指和中指轮流无声地敲着桌子，小全知道他在想事情的时候常常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早了吗？那就赶着马车先到处逛逛也行，也没啥急事儿。”净云站起来，回头拉了盯着桌子出了半天神的小安一把。“走吧，换个地儿发呆去。”

小全在前面赶车，他还真是漫无目的不疾不徐地四处乱晃，净云在小安在马车里坐着，现在天气暖和了，马车的帘子都是撩开的，风吹进来让人感觉甚是惬意，净云的心情舒爽了许多，他看了看身边愁眉不展的小安，这个闷葫芦最近越发心重了，原来回去一趟就算不太开心也至于象今日这般，出来这么久了还是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净云问坐在马车侧面的小安。

小安听他这么问微微有点愕然，净云渐渐长大之后就很少直截了当地问人问题了，他通常是什么都不问，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

“小全，”小安没有直接回答净云的问题，他苦笑了一下，这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净云心想，“我哥在你那儿拿了多少银子了？”

小全在前面听他叫自己，心里原本还有几分欢喜，小安每回一次家就得伤一次神，虽说大家都习惯了，看着他那个模样还是不舒服不是。再听他后面这个问话，他一下子就慌神了，“我，那个，没多少，你怎么知道的？”

净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自然也是惊讶的，小安见状再也保持不住自然的表情，他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恨不能凿穿了马车在下面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安这些年陪在净云身边，他的月钱一分也没有拿到自己手里过，所有的银子都由他的母亲从柳夫人那里领了去。原来老太太还在世时，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西山寺看孙子，每次看孙子都少不得给福伯，小全和小安一点赏赐，尤其是小安，老太太怜惜他为了净云自小与家人生离，总是给他贴补要多一些。老太太离世之后，柳夫人每月依然要到寺里进香，老太太原先的那般做法柳夫人都是知晓的，在柳府里这是心照不宣的，毕竟他们是陪在净云身边，横竖不能慢待了，因此老太太虽然不在了，这份恩赏却不会消失，太太延续了老太太的做法。

小安在西山寺里的吃穿用度皆由柳府承担，他也没个花银子的地方，按说这么多年了，小安也应积蓄了不少，实际上他却是分文全无，被他爹妈搜刮得干干净净。早年，小安还小，甭管对爹妈再怎么失望，那也还是自己爹妈不是？那时候每回回家，他们都哄他，说什么小小年纪揣这么多银子在身上怕丢了，他们会帮他存起来云云。再后来他慢慢长大了，他们连哄都懒得哄他了，说辞也变成了要不是当初当爹妈的去求老太太，你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银子给他们都是应该的。长到这么大，哪怕小安常常捉襟见肘他也没有怨过什么，摊上这样的爹妈有什么办法，再怎么样，那也是自己的爹妈，除了忍受小安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小安太年轻，他就是再聪明也猜度不了人心，他不明白人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你越是无条件地满足他们，他们的索取就越是没有穷尽。小安的父母兄嫂就是这样，一日一日地变本加厉，他们象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不知廉耻地吞食着小安赚取的每分每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