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用一坛子罗汉醉报答了贺坚行，一来是因为十年前那一丝淡淡的友情，二来则是因为这陨星的消息。

虽然罗汉醉的价值很是珍贵，不过根据琵琶的说法，贺坚行倒是很高兴的收下了，并表示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喝着的，甚至立即拿出来一个勺子喝了一口，同时……琵琶先偷看了窦端云一眼，才木木的道；“那酒虽然甜美，但是滋味太过寡淡了些不怎么适合男子喝，又太少，若有机会，再多送两坛子烈酒就好了。”

窦端云听着琵琶的话语，明明丫头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平淡，但是偏偏那个青年皱着眉头说话的样子似乎都在眼前，不由轻轻地笑了一声，小丫头心里正在抱怨着那粗野汉子的不知好歹，听见窦端云的笑声，却瞬间产生了一丝恍惚，就听窦端云笑着说道：“那罗汉醉我可也没多的，他既然说寡淡，就另外去仓库把那两坛子贤烧酒拿出来送给他就是。”

她说的轻易，琵琶却知道那贤烧酒虽然因为太烈一直被窦端云落在仓库，但是也是这世上难得的好久，虽然有些不舍得，但是却也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写好了拜帖打发了琵琶，就看见窦乐心笑吟吟的从屏风后面走了进来，少女穿着素白绣梅花暗纹的长衫，并没有梳理什么特别华丽的发饰，乌压压的头发间，只随意的插着两支珍珠头的碧玉对簪。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旧日痼疾既去，又在玉香和窦端云的调养下，窦乐心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修长的身段在素白长衫的映照下，居然也显出一些身姿如柳，婀娜多姿的多情姿态来。

窦端云看着窦乐心走了上来，挑眉笑道；“你要去看望你的母亲？”

窦乐心含笑点了点头，就看见窦端云放了手中的茶盏起身道，“我随你去。”

瞥了眼窦端云身上的衣衫，窦端云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那窦林氏好歹对我窦家有功，为清龙哥哥留下了你这一点血脉，如今她……病入膏肓，无论如何，我自当去看一看。”

窦乐心便抿嘴笑道；“你不去换身衣裳？”

少女穿着常服，窦乐心虽然没有尽心修饰，但是那身平日的衣裳和窦端云的素衣比起来，也显得太过华丽珍贵了。

虽然凭借着本身的气质并不会让人轻视，但是分家出身的庶女小辈的穿着打扮比作为嫡女的长辈窦端云还好，传出去就没那么简单了，窦端云撇了撇嘴，捡了一套衣服换了，天色有些冷，换了一套丁香色底交领中衣，穿了一条烟罗紫色百褶如意百花裙，又捡了两样首饰往自己头上插去，才算打扮整齐，和窦乐心一起坐轿子去分家的院子看望窦林氏。

窦林氏的死亡，都是早明白的，如今说是重病拖着，不过是顾惜着窦端云，所以才讲窦林氏的死亡，无论如何也要拖过窦端云出嫁。

如今分家那一脉被压制的厉害，但是窦端云总觉得心理有些不对，但是具体有哪里不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的，只是在轿子里皱起眉头，默默演练法术。

将灵力按照法门，在经脉里不断的流动着，变幻着，每一种不同的搭配都会产生不同的后果，每一种不同的后果也会产生不同的变化。

窦端云玩的极为起劲，外头的小轿子极为平稳，轿夫对于两个小姐的沉默早已经习惯，却不知道窦端云的身体里，早不知道风起云涌，风起潮落了多少次，只是每次在演练到了最后邻近爆发的时候，窦端云放弃了最后一个法诀，将已经聚集起来的灵力一点点的压制着回了经脉最后回到了丹田里，直到灵力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她才又开始引导法术。

这种日子是和窦乐心一起住的时候开始修炼的，虽然她从某些方面觉得窦乐心是个相当不错的孩子，但是自从吃了祁御风的大亏之后，窦端云已经养成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的底牌藏起来的习惯，更何况如今虽然用算计收复了窦乐心，窦乐心从某些方面也只有自己一个选择来死心塌地，但是……

如果有一天出现另外一个选择呢……

将自己的底牌都让人知道的人，往往是死得最快的人。

所以在和窦乐心相处的时候，窦端云没有召唤出止水来过，她只是以一个窦家嫡小姐的身份，尽职尽力的以长辈的身份来教导引导着窦乐心怎么使用自己的珍贵身份。

让她欣慰的是窦乐心学得很快，那是个聪明而且美丽的女子，有时候窦端云也不由叹息，那么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以窦乐心的身份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但是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和窦乐心相处，她只是偶尔会画些符箓，威力都不算很大，除了那些看上去吟风弄月琴棋书画的生活外，窦端云把自己的心神，更多的花费在了默默的演练法术上。

不断的引导演练着法术，却在最后一刻散去灵力，那瞬间的细微操作和对于整体灵力的掌控力的要求都是极高的，但是同样的，不断的进行法术的演练也是对于自己的一种修炼。

不仅仅是不断的熟悉法术，也是对于自己修为的一种锻炼。

只是这种锻炼实在是太过枯燥无味，而且它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可怕的——一旦无法顺利的压制住即将爆发出来的灵力，灵力被强制压制下的爆发，对于修士本人的伤害也是十分可怕的，轻则几天下不了床，重则经脉受损无法运功，经脉损伤那种事情调养起来，就十分费劲了，而且太过严重的话，也有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从高高在上的修士变为凡人。

不过幸亏有止水呆在窦端云的丹田里，虽然目前只是个借住者，但是上古剑灵却能用自己的剑气护住窦端云的整个经脉，虽然止水傲娇的表示自己到了最后一刻才会出手，但是窦端云十分骄傲的是，演练到了现在，她没有一次让只会有出售的机会！

将经脉里最后一缕被散开恢复了平静的灵力导回了丹田里，窦端云睁开眼睛的时候，青布小轿刚刚落下。

琵琶挑起帘子，新晋升的丫头背对着太阳，虽然美丽的容貌有些晦暗不明的看不清楚，脸上的笑容却是殷勤小心的，声音也是甜蜜而且温柔的；“二小姐，到了。”

窦端云就着她挑起的青布帘子，一低头出了轿子，却不由有些吃惊。

窦清龙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站在一棵树下仰头看着枝头的黄叶，昔日总是高高在上踌躇满志的中年人在秋风之中，竟然有着一丝萧瑟的味道。

窦端云抿了抿唇，瞥了琵琶一眼，丫头垂目落在她背后，一时并看不清神色。

窦端云站在秋风中，默默的望着窦清龙，窦乐心落在她身后半寸的距离，低头垂目，看着自己细白滑腻的双手，手腕上套着的镯子散发着温润而柔和的光芒，上好的冰种翡翠手镯是前些日子窦端云给她的，据说上好的翡翠有着聚集灵气养身的功能，她带着就没离过身，不过也真是有效，她本来因为经脉阻塞的缘故，经常产生心胸气短的感觉，但是自从带上这个桌子之后，也不知道是心理问题还是翡翠的作用，不管是夜里入睡，还是白日里呼吸，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清龙哥哥。”

打破寂静的，是少女甜腻无害的嗓音。

如枝头一片淘气的叶子，任性的离开了母树的怀抱，在空中打着璇儿落进了那曾经开满了无数的红白莲花，有无数金鲤红鱼游弋嬉戏的池塘里。

***

那是一个极为冷傲的女修。

披散的雪白发丝，简单的素白单衣，腰间只用一条素白腰带松松束起，赤足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面。

那台子上线，是云青山出色的弟子，每一个出去，都会让人惊叹，但是那些弟子如今只是安静的分裂两排，看着那白衣赤足的女修，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修士因为长期修炼聚集天气之灵气的缘故，如果不是走了旁门邪道，当修为到了一定地步，就算是本来平凡的眉目，也会产生很耐看的温润。

女修的眉目极美，但是她的神情，却是极为冰冷的，好像千年不化的冰山上，每千年才会偶然投射到冰山上的月光。

冰冷的，疏离的。

云青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她眉目间那种冰冷而疏离的神态，似乎永远也不会融化，似乎永远也不会真正的进入这个世间。

杜康喝了一口酒，有些恍惚的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女修在师尊面前低下头，雪白的发丝被束了上去，戴上了一顶上好青玉制成的云霄卿鸾冠。

雪白的发丝映照着冰冷的丽容，青玉的温润映照着雪白的皮肤，一袭青白二色的长袍虽然简单，却越发映衬出了女修凛然的冰冷。

瞥了一眼正在一旁和小雪貂戏耍的小小少年，把酒灌进嘴里的时候，就看着那个冰冷女修从月初晴的手里接过了一把长剑。

嘿嘿，即便是在这个世界极为有名的大衍羽化剑，也不能让这白发女修的神情发生一丝变化。

当观礼人开始惊呼着宝剑珍贵的时候，也开始窃窃私语那白发女修到底是真人还是一尊白玉娃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