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颓丧的瘫坐在木榻上，今日这般的屈辱她从未受过，就算她只是一个姨娘，就算十二年前她母家败落，也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曹氏的目光好似要蹦出火来。

苏瑜转头看向春华示意她出去，又饶过地上的碎片，朝前走了两步。弯腰看着曹氏的脸，轻声说道：“怎么二姨娘不满意么？”

曹氏瞪着眼，一手扯住苏瑜的手臂，呲牙咧嘴道：“你恨我不如就让我死了。”

苏瑜喂她的那碗药里除了花叶万年青的汁液外还兑了漆树酒进去，曹氏此时只觉喉头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着一般，又烧又痒又痛。

原先美妙的声音也早已不复存在，已经慢慢变得粗哑。

苏瑜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声音着实难听，果然这花叶万年青和漆树酒的功效不错啊。

“让我死......”曹氏此刻的模样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一般，殊不知苏瑜却是越发的对她厌恶了。

苏瑜挑起眉毛，轻轻的咧嘴笑了出来：“二姨娘，您想死么？那您尽管去啊。只是您不要忘了我方才说的话，若您死了，您的两个女儿可怎么办？”

“奈何二姨娘生的那么美貌，此时却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一般，就是爹爹见了你想必也是满心的厌恶了吧！”苏瑜说着蹙眉摇了摇头。

“怨我狠毒么？我再狠毒也是你和你女儿教出来的。我自小敬你，我母亲那般容忍你，你却将她从亭子上推下。”

苏瑜忽然眸光一变，先前的清冽冷厉变成了狠戾，像无数把尖刀一般直插进曹氏的身体里。

苏瑜一把捏住曹氏的脸，怒道：“曹素琴，你的心是不是早就变成了狼心狗肺！我母亲处处容你忍你，你为何要将她置于死地！你抢了她的夫君，再将她撵至南院日日卧病在床还不够，还要将她杀死！你这种女人就是死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苏瑜眼睛一亮：“我偏不让你死！我要让你活着慢慢折磨你。”

曹氏抬眼看着苏瑜，道：“那又如何，就算你赢了，就算日后锦儿妍儿都被你斗败了那又如何，你还不是与我们一样，瞧瞧你的心，还是那般纯净无暇么？”

曹氏说着不禁冷笑出声。

苏瑜此时本就激动，听了她这番话不禁怒火中烧。捏着曹氏脸颊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曹氏的脸庞顿时出现了两处乌青。

“纯净无暇？哈，二姨娘，你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我重生这一回，唯一的目的就是看着你们一个一个的死！但凡害过我害过苏瑜和我母亲的人全都要死！”苏瑜挑唇笑了出声，“若我此生还像苏敏那般天真，岂不是早就又被你害死了。”

苏瑜叹口气，松开曹氏的脸，曹氏失去了支撑霎时趴在了木榻上。

苏瑜轻轻拍了拍手，春华又从屋外走了进来。苏瑜也不瞧曹氏一眼，只冷冷道：“日后，你便在这里伺候二姨娘了。”

春华道：“奴婢知道了。”

苏瑜复又叹口气，转头看着颓然之态的曹氏，轻轻拍了拍自己方才被曹氏抓住的衣袖，道：“她若是死了......”

话还未完，春华赶紧接道：“奴婢一定让二姨娘好生活着。”

苏瑜轻笑：“是个伶俐的丫头。”

曹氏趴在床上，只觉心中愤懑不平，一口气差点出不上来，不禁猛咳了几声。只觉胸腔里血气翻涌，一个腥味冲上来，竟咳了一大口血出来。再加上方才苏瑜喂给她的哑药起了作用，此时她喉头像是有烈火在烧一般，竟然连一个准确的音节都发不出来，一张嘴就像是怪物在叫一般。

苏瑜淡淡的瞥过曹氏，转身从内室走了出去。娉婷妖娆的身影在此时曹氏的眼里却像是魔鬼一般，曹氏此时满心只有绝望，纵横了这么多年，报应终归是来了。

外面是暑热盛夏，曹氏此时呆在这闷热的房子里却不觉的热，只觉得周遭冷的慌。

曹氏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趴在木榻上，昏死了过去。

苏瑜走至外室，见着顾妈妈此时却是面色苍白，坐在椅子上浑身不停的打着哆嗦。

苏瑜看着屋外的太阳，又转身走至主位上坐着，看着顾妈妈道：“顾妈妈，这外面的太阳好似大的很，怎么你看着这么冷呢？”

顾妈妈浑身一哆嗦，竟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方才苏瑜在内室和曹氏说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苏瑜进来时并没有让她出去，只让她在这歇着，想来就是要让她听的。

若不是方才有春华和小禾在这里堵着，她早就逃了出去。

“顾妈妈，你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苏瑜问道。

顾妈妈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苏瑜，见着苏瑜盯着自己的那冷冽目光不禁浑身一触，连滚带爬的行至苏瑜的脚边，拉着苏瑜的腿道：“三小姐，您饶我一条老命，日后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苏瑜笑而不语。

顾妈妈心中明了的很，既然三小姐已然知道二姨娘做的那些事，想来她在二姨娘身边出谋划策这么些年，那些事三小姐也早已心知肚明了。

若她不表明心迹，三小姐既然能将曹氏拉下马，定也少不了她的。倒不如，她先投降算了，自尊算什么，她本就是苏家的一个下人，谁做她的主子不是做。

“三小姐，您就看着当年我待您也不差的面上，还请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顾妈妈说的老泪纵横。

“顾妈妈说笑了，我哪里想过要害你。你起来好好说话吧，这般哭哭啼啼的，让别人看着岂不要笑话你。”苏瑜道。

顾妈妈见着苏瑜并未对自己发脾气，心里松了几分，跪着向后退了几步，却不起来。

苏瑜也不再劝，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顾妈妈甫一抬头，却又心虚的低了下去。

苏瑜也不说话，见着她这般模样却只是笑，顾妈妈再一抬头见着苏瑜的笑只觉得心里慎得慌，咬了咬唇，也不待苏瑜发问，便道：“大太太从亭子上摔下来那件事确实与老奴无关，若不是方才听三小姐您在内室说，老奴还不知道。老奴出了那么多主意，却没有害过三小姐和大太太。”

苏瑜轻笑一声，正巧小禾给苏瑜端了杯茶，苏瑜抿了口茶道：“那你便说说你知道什么。”

“老奴只知道十二年前二姨娘和三姨娘换孩子这件事，虽不是老奴出的主意，老奴却也做了一把帮凶。”

苏瑜眼睛一亮，心中虽极有兴趣，却仍是正了面色，道：“那你说来我听听。”

“十二年前，二姨娘母家败落，老爷因为不想牵连到苏家，几度想将二姨娘赶出府去。后来又念着二姨娘身怀六甲，让她在府中住到生产之时，可若是产下的是女婴，老爷定定是容不下她的。”

顾妈妈说着抬头看了看苏瑜的脸色，继续道：“那时正巧三姨娘也怀着孩子，只比二姨娘迟了一个月。二姨娘日子到了那晚刚巧老爷不在家，大太太身子又一直不好。便让老奴去请了大夫给三姨娘下了催产药，又让老奴将两个孩子换了过来。三姨娘自是不愿意的，可是二姨娘威胁她，若是赶说出去半分，便将二少爷扔出府去。二姨娘什么事做不出来，这府里的姨娘都受过她的迫害，三姨娘自然不敢再说了。更何况，老爷心疼二姨娘的紧，就算三姨娘说出来，到头来吃亏的一样是她。”

苏瑜听着不禁冷笑一声，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就连身边自小跟着的下人也霎时间背叛了她。倒也不奇怪，像曹氏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待身边的下人自是没有真心的。

苏瑜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顾妈妈道：“我倒有一事不明白，二姨娘家世不差，嫁给其他人做正妻也是绰绰有余的，她又何苦嫁给我爹做姨娘呢！”

顾妈妈叹口气，道：“三小姐自是不明白，老爷年轻的时候英姿飒爽，京城里有几个官家小姐不想嫁。”

苏瑜“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只道：“其他的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去见祖母。”

顾妈妈一怔，却仍是连连点头道：“老奴愿意，老奴这一生没有做过多少好事，只盼能将这罪孽洗清。”

苏瑜笑了一声，道：“那便行了，日后你还是在这里伺候着二姨娘吧！”

苏瑜说完想了一想，又道：“这天虽热的很，但是我瞧着二姨娘好似还嫌冷，你们将那棉被给她加厚一床，若是日后天冷下来了，我想着二姨娘这体质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估摸着会觉着热，那便就将夏天里的薄被子给她候着。”

“是。”顾妈妈颤颤巍巍应了一声。

“今儿晚上我让小禾带你去见祖母，你应当晓得到时候你该如何说。”苏瑜俯下身看着顾妈妈。

“老奴知道，三小姐尽管放心。”

苏瑜轻轻一笑，站起身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