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翁见此，无趣地伸了个懒腰，笑道：“瞧瞧，你愿意救她。人家还不愿意让你帮忙呢！”

魏玦对他这般冷嘲热讽则是浑不在意，当下后退半步，俯身对那少女道：“姑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恰巧经过，瞧见你昏倒在此，想帮帮你，并没有什么恶意。”

少女不自觉地贴紧身后的石墙，只是神色警觉地望着魏玦，未有开口搭话。

魏玦见她依旧戒心不减，沉吟片刻，缓缓道：“姑娘可有什么亲人，你若是不相信我，在下也可替你去找你信得过的人，如何？”

少女沉默许久，轻声道：“我没有什么家人了，除了哥哥……”

魏玦当即开口道：“那令兄眼下身在何处，我去找他便是。”

少女闻言，忽地低下头来，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哥哥去哪儿了，所以我才出来找他……”

白发老翁听到此处，笑道：“说不定你哥哥是到城里的那些烟花酒肆寻开心去了，男人寻花问柳，喝酒交友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少女听得神色一变，原本苍白的小脸登时涌上一股红晕，奋力喊道：“不会的，不会的！哥哥他最疼我了，他每天出去做事，都会在黄昏之前回来陪我的，你别骗我了！”

魏玦眉头微皱，回首对白发老翁低声道：“大爷，倘若你在这么胡言乱语，方才的话我可就收回了。”

白发老翁打了一个饱嗝，呼出满嘴的酒气，淡笑道：“别一口一个大爷的，好像我有多老似的。叫我老酒鬼就行，我的大侠。”

魏玦瞧他双眼半闭半睁，说起话来还有些摇摇晃晃，显然还有几分醉意，当下便不再理他，转而对那少女道：“这老酒鬼喝多了说胡话，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此时玉盘高升，泻下些许月光，照在少女脸上。魏玦忽地发觉她眉宇间已是隐隐显出一道黑气，双唇也是泛起淡淡的紫黑之色，不禁生疑起来：“奇怪，我本以为她是患了什么顽疾，可瞧她现在这般模样，怎么像是中毒了？”

他当即问道：“我方才为姑娘把脉之时，发觉你体内脉象极是紊乱，气血甚是不畅。姑娘你是得了什么重病？”

少女缓缓摇首道：“我生下来就是这样了。哥哥说我是身子弱，受不得凉风，所以常年都有风寒入体。”她言及“哥哥”二字，眸子里渐是有了些许精神，续道：“哥哥待我最好了，他每天都会煎药喂我喝。”

少女说到此处，忽地神色一黯，低声道：“可今天天都黑了，他还没有回来，我担心……担心哥哥出了什么事，就……就出来找他……”

魏玦见她眼眶泛红，似是又要哭出来，忙道：“姑娘你别伤心，说不定令兄也在到处找你。我们先将你送回家去，也许他现在就在那里等你，你看如何？”

少女小心地瞧了一眼魏玦，犹豫许久，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玦淡笑道：“在下魏玦，魏国的魏，玉玦的玦。那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瞧他望着自己，眸子甚是清澈，不由得低头避开他眼神，低声道：“哥哥常常对我说，不能相信任何人。”

魏玦闻言一笑，道：“无妨，姑娘若是不想说，我自然也不强求。”

少女缓缓道：“你真的能送我回家么？”

魏玦微微颔首，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旁久久未有开口的老酒鬼已是有些不耐烦，仰天打了个哈欠，没好气道：“你这小女娃年纪不大，戒心倒是不小。倘若我跟这小子有什么异心，还与你费这么多口舌作甚？”

少女此时双手撑地，似是想坐起身来，却是有些力不从心。魏玦瞧得分明，当下俯身过去，轻声道：“姑娘若是不介意，便让我背你回去吧。”

少女脸色微微一红，沉吟良久，双手才犹犹豫豫地搭在魏玦肩头，轻轻靠上前去，她低声道：“魏……魏大哥，你……你可不许骗我。”

魏玦缓缓起身，小心将她背起，笑道：“姑娘尽管放心，我魏玦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骗过任何人。”

老酒鬼听得嘿嘿一笑，道：“哎，你这话我也是听见了。”

魏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行行行，我自然也是不会骗你老酒鬼的。”

少女伏在他肩头，忽地小声道：“晓晓，我叫颜晓晓。”

魏玦闻言，嘴角微微一扬，当下便背着颜晓晓与老酒鬼缓缓往小巷外走去。两人依颜晓晓之言，一路穿街走巷，朝城北而行。

此间，魏玦只觉周遭行人渐少，灯火也越发昏暗，心中不免有些讶异。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斜靠在他肩头的顾晓晓瞧了瞧四周房屋，轻声道：“魏大哥，我家就在前面那棵大槐树下。”

魏玦放慢脚步，仔细打量起眼前之景。此地早已是没了先前在城东瞧见的那般繁华之气，乱石丛生，简陋的木草屋横七竖八地错落于此，仅有些许火光从几户人家窗内隐隐传出，映出其中的破板不堪。晚风吹过，激起身旁杂草枯树飒飒作响，透出一丝令人背后生寒的萧条和凄清。

魏玦不禁自语道：“没想到这看似热闹的岳州城里，还有这般荒凉的地方。”

老酒鬼跟在他身后，三步一摇，五步一晃，淡然道：“只是瞧了那冰山一角，你便道这个岳州城里人人都是安居乐业，歌舞升平么？”

颜晓晓年纪虽小，可也是听出了两人所言之意，苍白的小脸不自觉地藏在魏玦身后，眼神中流转着一丝别样的颜色。

魏玦闻言不语，缓步走近槐树旁的那间草屋，站在门前轻声喊道：“里面有人么？”却是许久都不见屋内有人回应。

颜晓晓见此，低声道：“哥……哥哥他怎么还没回来……”

魏玦听出她言语间满是伤感之意，当即劝道：“颜姑娘你别急，只怕令兄是出去找你，一时还没有回来，咱们先进屋等等吧。”说着，便是推门而入。

魏玦举步迈入屋内，登时只觉一股霉烂之味扑鼻而来，当下不禁眉头一皱。他将一旁的油灯点燃，环顾四周，发现这草屋中除了东面破烂的木床，西面斜放的药炉，正中缺脚的木桌，便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