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抬眼瞅了瞅这位找茬的张同学，淡淡道，

“姑且不说你，就算是你那个投靠了梁王的父亲。”

她顿了顿，声音没有什么特意的拔高或者严厉成分，却硬生生的让张同学的心火瞬间拔高3000丈，

沈慧冲她无所谓的笑笑，

“就算是你现在把在场的所有同窗全部骂一遍，梁王也不一定就会接受你的投靠。”

张同学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这言下之意很明显了，这是在明着嘲讽张同学虽然现在跳的欢。

但是人家梁王可能还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何许人也呢。

张同学脸色忽白忽青，他嗫嚅了两下嘴唇，然而，最终千言万语还是汇聚成无言以对。

他愤愤地一挥衣袖，然后猛地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孙同学看着这位张姓先生怒气冲冲的背影，叹道，

“早就听说沈姑娘嘴上功夫从不留情。”

“果然是名不虚传呀。”

――这位张同学大概已经气疯了！

没有什么是让一个自恃甚高想要做出大事的人，猛然间发现自己其实连进.入赛场的资格都没有，更残酷的了。

沈慧对着恭维自己的孙同学礼节性笑笑，然后摇着手里珍藏的苏大家扇子，溜溜哒哒的走了。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斗转星移。

……虽然沈慧不太想用这种老掉牙的形容词来形容这段日子。

但是……这段时间确实很平淡，整个朝堂大概是因为太子和梁王陷入了胶着。

再加上皇帝有意识的沉默和制衡，双方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静和平衡。

――换言之，这两位平常斗得你死我活，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就掐死对方的兄弟俩。

现在大概可能是猛然间觉出人生的真谛在于吃吃喝喝在玩乐了。

――总之，这段难得的平静，沈慧是非常高兴并且乐在其中的享.受着。

每天除了在翰林院上班，然后整理整理和对接的户部那边的资料账册。

下班了和李彻进行一下爱的压马路，还有探寻京城小巷街隐藏的美食的活动。

夕阳西下，夏季这个季节已经临近末尾。但是天气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燥.热。

沈慧抹了抹头上的汗，把左手边的那堆资料重新整理放好，摞成一摞，笑着对孙同学道，

“今天的事总算是干完了，明天轮到我休息。”

“这几个要交接的文件我先放在这……”

沈慧话音未落，整个人的目光瞬间定格。

她愣愣地看着这个冲进翰林院的中年山羊胡男子，挑了挑眉。

――这位仁兄，她没有看错的话……

这不是那个，太子和梁王两方谁都不占，无党无派的司马大人嘛。

这位只要碰到贪墨或者其他大臣不遵纪守法的话。

――这位中年老大爷似的人物，可是在朝堂上来一个喷一个，来两个骂一双。

并且工作效率极高，今天要骂的人，从来不会拖到明天去骂。

从来不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还是朝廷大员。

――只要你做错了，喷你没商量，天天骂，骂到你改正错误，承认错误为止。

曾经李彻还和沈慧吐槽过，李彻和沈慧一度怀疑。

满朝大臣可能就没有谁是没被这位老兄骂过的。

――就连沈慧这种绝对没有违法行为的人也被被骂过。

被骂的原因是：有一次从翰林院下班，沈慧走的着急，忘记把身上的官服脱掉了。

结果沈慧左手一个驴打滚，右手一个糖葫芦。身上还穿着官服。

――于是就因为穿着官服吃东西不装重，被这位老兄骂了一通。

沈慧看着这位司马大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右眼皮下意识地跳了跳，只觉得自己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道，

“司马大人，请问您今天来翰林院干什么呀？”

――总不能是我们翰林院的谁又惹着你了？然后你要现场开喷吧？

司马大人定了定神，目测这位可能是顶.着大太阳一路跑过来的。

他也不讲究什么礼节不礼节了，伸手抓起旁边的茶壶咕嘟咕嘟就往嘴里灌。

沈慧看得心惊胆战。

司马大人大概是终于被这壶茶拯救了性命，他深吸口气，大吼一声，

“沈姑娘！你知不知道前天.朝堂上发生的大事儿！”

目前只是翰林苑七品芝麻官儿，暂时还没有上朝资格的的沈慧：“……啊？”

她在原地蒙了几秒钟，弱弱道，

“没听说什么呀，最近太子和梁王好像也没整出什么事情呀？”

司马大人脸上瞬间郁闷至极，急道，

“不是他们两个的事儿！是皇帝受那帮臭道士们的蛊惑！”

“陛下他，说要修建一个新的道冠，在京城北边的郊区！”

沈慧抽了抽嘴角，“这种事情……虽说不太服合祖宗成法和孔圣人的四书五经。”

“但是皇帝不是天天都在修道和建道观吗？”

――言下之意，这有什么可生气可稀奇的吗？

要知道，现在几乎全天下的大臣和全京城的老百姓，谁不知道皇帝的主页是修道，副业是做皇帝好吧。

这有啥可着急的？

再加上这位天天不上朝，在宫里窝着的时候，整天穿的还是道袍。

――沈慧曾经恶毒地猜测过，也许这位皇帝的因为不上朝，所以几乎没穿过的龙袍，说不定已经在柜子里被哪个虫子给啃的体无完肤了呢！

司马大人脸色越说越难看，“要只是建个道观那就算了，无非就是国库再破一点钱罢了！”

“问题是，新来的那个道士蛊惑皇帝，说是北郊的一个地方有神仙的气息。”

“所以陛下强制下令，让那些地方的百姓全部迁走。”

沈慧眼皮一跳，“那皇帝给他们什么补助……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有什么补偿吗？”

司马大人冷笑一声，“这件事情，皇帝可是全权交给那个臭道士去办的！”

“沈姑娘，你觉得那群道士，会心地善良的给那群无家可归的百姓什么补偿吗？”

沈慧：“…………”

沈慧在原地怔了片刻，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那满朝文武呢！就这么看着这群臭道士折.腾百姓吗！”

司马大人神情冷漠，当然，这个冷漠是对着满朝文武的，

“皇帝陛下刚刚下令，说是，如果有以任何形式阻拦他修建道观的，全部扔到诏狱里去喂虫子。”

沈慧：“…………”

――皇帝现在是疯魔了吗！

只是想要长生不老想疯了呀！

沈慧揉了揉太阳穴，整理了一下思绪，把自己一直跟着司马大人走的思路给拽回来，冷静了一下，道，

“所以司马大人，您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就看现在满朝大臣，不知道的，比如自己，一直置身世外。

知道的……大概率也因为皇帝的智障和发疯，不太敢说话。

――那这位司马大人现在来找自己，就比较值得玩味了。

果然，司马大人神色肃穆道，

“我早就听说，沈姑娘和太子殿下与宁王殿下交好。”

沈慧这回是彻底来了精神，玩味的挑了挑眉毛，轻声说道，

“您的意思是……让我鼓动太子和宁王，来帮那群百姓上书说话吗？”

――这群百姓确实是很可怜，沈慧也不打算让自己真的做事不管。

――但是现在这位司马大人的意思是，让自己带着太子这一派去和皇帝正面硬杠？

沈慧定了定神，思考了一下措辞，委婉道，

“这件事情，我会为百姓发声的。”

沈慧顿了顿，“但是肯定不会是让太子去和皇帝正面对抗的。”

“当然，”沈慧调侃道，“太子也不会做出这种，会威胁他地位的事的。”

司马大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忍不住打断道，

“够了！亏我还听说沈姑娘侠肝义胆！”

他的语气里全部都是失望，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你就眼睁睁的看着那群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吗？他们连一个家都没有了呀！”

沈慧嘴角一抽，“我都说了，我会帮助百姓拿回他们的家园的。”

沈慧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声说道，

“但是我不会像你一样直接上书指责皇帝的错误。”

“我认为迂回一点的方式，可以更加合适的解决这件事情！”

然而，脑回路一根筋的司马大人完全听不见沈慧的解释。

他在原地静默片刻，猛地一挥衣袖，然后大步转身往外边走边说，

“够了！什么迂回一点的方式，呵，不过就是害怕指出皇帝的错误罢了！”

沈慧原本话到嘴边，又突然咽了下去。

――司马大人这句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自己确实就是害怕和皇帝正面冲突，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是迂回解决。

司马大人脚步不停，“也许在沈姑娘看来，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解决问题就行。”

“但是我不这样认为”，他的声音沧桑但又有力，“如果不能光明正大的指出皇帝的错误，那就是我们做臣子的，没有进忠。”

沈慧怔了怔，原本因为这位老兄骂过自己导致的某些不快，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确实是真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