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恋爱
死寂一般的沉默，沈信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他来时组织好了语言，这一刻却全部抛之脑后，很多话到嘴边无法说出来，眼眸被苏醒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占满。他甚至恍惚间看见环绕在苏醒周围的隔离圈，闪烁明亮，清晰无比的告诉他，只要你走过去，只要你超越了安全线，你就会被无情的弹开，摔得遍体鳞伤。
沈信往前跨出一步，苏醒的背脊绷得更直，如似一块铁板，不能轻易去冒险。
苏醒不仅仅在拒绝，更是无声的警告，每一个细胞都在排斥沈信，不要靠近，不要说话，不要妄动，你怎么来的就该怎么出去。
沈信沉静的盯着苏醒，很多念头在心中闪过，始终徘徊于脑中的却依然是苏醒手心的温度，他眷念那双手。
“苏醒……我”
“我不喜欢你！”
两人愕然，沈信浑身僵硬。
那句话咬在舌头上许久，就这么轻易的丢了出去，苏醒怔住。
沈信忽然有种错觉，自己来一趟，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然他为什么刹那间流失了所有勇气和固执，只想赶紧的离去，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踏进来，再也不想看到苏醒。
听到关门声后，苏龙才从房里出来。
沈信已经走了，而苏醒还绷直的站在那里，像一棵永远不会长出歪枝的树，笔挺挺的，眼里只有天空。
苏龙走过去，看见苏醒后背的衬衫早已湿透，全是汗。
“哥，沈信已经走了。”苏龙提醒。
苏醒像听到喊停的声音，一瞬间放松下来，疲惫的喘气，靠着墙壁怔然不语。
“你去洗澡换件衣服吧，都汗湿了，剩下的菜我来洗。”
苏醒靠着没动，似乎心有余悸。
苏龙苦笑：“哥你别太紧张，以沈信的脾气太骄傲，不会纠缠不休。你赶紧回过神，等下那女孩过来你还要招待。”
苏醒慢慢挪动步伐，钻进洗手间。
苏龙望着水龙头发呆，他有时候会错觉，哥哥对沈信不是没意思。
但这是苏醒的事情，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沈信已经该说的说了，结局不好也不会有遗憾。他甚至觉得沈信并不是gay，只是认定一个人而已。也许将来沈信也会碰到喜欢的女孩，结婚生子，幸福一辈子。
苏醒心中有什么改变了，他并不后悔说出的话，不管重来几次他都会那样决定。但沈信让他忽然间明白，拒绝也是一种人生态度，人都有七情六欲，结婚需要感情，最起码他的婚姻需要，而感情的基础是爱。
他会爱上温柔吗？苏醒茫然。
温柔下课后过来了，拎着水果和小蛋糕。胖胖的脸有点儿害羞，但更多的是期待和喜悦。
苏醒将她迎进屋子，端上准备好的蜂蜜茶，指着苏龙介绍：“这就是我弟弟，弟弟，这是温柔。”
苏龙微笑，温柔忍不住惊呼：“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哈哈，双胞胎嘛。我去切西瓜来，对了，喜欢吃薯片吗？”苏龙体贴的问道，不少女孩子怕长胖，油炸食物不碰。他看到温柔时很心惊，这不是一点胖，虽然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可是……他就是这么俗没办法。
温柔点头：“吃，我什么都吃，所以才胖。”
苏龙莞尔，说话坦率，人胖却不娇柔做作。
苏醒笑道：“你坐会，我去炒菜。”
温柔站起来：“不用太麻烦，少弄几个菜就好。”
苏醒去忙，温柔边喝茶边打量屋子，虽然是租的房子，但两个大男孩却将房子打扫得很干净，摆设简单规矩，和苏醒给他的感觉差不多，朴素里有一点稳重和可靠。
温柔的目光很快一亮，被窗台上那盆鲜艳夺目的粉红玫瑰刹那吸引，忍不住起身走过去细看，越是靠近，香水般的气味越发宜人，但凡女人，没有几个不爱花，何况是象征爱情的玫瑰花。
苏龙拿着零食出来，温柔便说：“那盆玫瑰花养得真好。”
苏龙点头：“是挺好看的。”并不多说，递过薯片强烈推荐：“这薯片很好吃！是我哥买的，你尝尝看，保准喜欢，一点不油腻，越吃越过瘾。”边说着忍不住咔嚓咔嚓咬起来。他哥不肯卖薯片，但到底是疼他，隔三差五的就买一批薯片回来，大大满足了他的口腹之欲。
温柔吃了几片微笑：“的确味道不错。”可她喜欢水分充足的东西，譬如各种水果。
“你在哪所大学？”温柔找话题。
“我就在隔壁的d2大学，化学系，听我哥说你是英语专业？真厉害，我英语最差劲，四级都不敢考，哎。”
“哈哈，化学对我来说更是天书。”
“各有所长嘛，你是哪里人？”
“我家在n市。”
“哦！沿海城市，我一直想去那里旅游，可惜没机会。”
“你们放暑假可以去啊，到时候我招待你们，带上女朋友，同学都可以。”
“这主意不错。”苏龙忽然觉得压力好大，他哥是不讨厌gay，并且完全支持他的决定，但苏龙望着温柔就想到未来嫂子会有哥哥那样开明吗？万一对方很排斥gay，因此嫌弃自己哥咋办。苏龙顿时觉得隐瞒事实很必要。
苏醒做好丰盛晚餐端上桌，温柔笑得更开心了，越看苏醒越满意，长得不错，脾气好，人品好，还会做饭，上哪里去找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了，何况她自己条件不好，更不是眼光挑剔的人。
苏龙不想当电灯泡，狼吞虎咽填饱肚子就去房里上网，将客厅留给他们两人。
九点左右温柔要回学校，苏醒当然亲自去送。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夜风清爽，前后都有手牵着手的亲昵情侣。
“温柔……”
“嗯？”
苏醒道：“如果恋爱，你会想结婚吗？”
温柔一愣，问道：“你是说以结婚为目的去恋爱吗？”
苏醒点头，如果不结婚干吗恋爱，积累经验？这又不是工作。
温柔蹙眉：“结婚和恋爱不一样……我觉得以结婚为目的而开始的恋爱对我们这个年龄来说有点卑鄙。因为谁也不知道到了该结婚的年龄时，对方会是什么样，这段感情又会怎么样。”
“你是不相信从一而终？”
温柔思忖道：“不是不相信，事实我，很多女孩都有这种期待，希望一段美好的感情从一而终，一生一世一双人。但那个前提是相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些，但是很明显，我和你现在不可能是相爱的对吧？我觉得你很好，我也喜欢你。如果你也觉得我不错，那我很希望和你恋爱，彼此加深了解，也许慢慢的我们会相爱，甚至将来结婚。只不过还没开始你就问得太严肃，我无法给你确定的答案，我知道你有点思想保守，但也应该变通一下。”
顿了顿，温柔又说：“总不可能谁都是一见钟情，所有情侣都是从看对眼而开始的。恋爱后，也许会感情更好，也有可能发生一些意料不到的事，导致最后分手。这是恋爱自由的年代，谁都有选择权，放弃权。”
苏醒苦笑，他对感情的事本就不懂，更没了解过，看过的爱情电影都少得可怜，也没关注过别人是怎么恋爱的。在他的意识里，恋爱后就是结婚。但温柔的话说得也很有道理，选择权，放弃权，谁都拥有。
他看着温柔，真心觉得她不错，不骄不躁也很懂事，只是就如温柔所说的，他们现在可没有爱。
见苏醒一脸恍惚迷茫，温柔叹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其实你要拒绝可以直说，不用太委婉，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早就淡定了。”
苏醒摆手，窘迫道：“不、不是，你很好，是我自己想不通……”
“你想不通什么？”
苏醒头疼道：“我没有经验，我一直想的恋爱就是为结婚而发展的感情。”
温柔忍不住笑了：“你也太单纯了。”她觉得说结婚太早，但真心觉得苏醒很不错，如果一直都感觉很好，以后结婚也是良配。
“苏醒，跟我谈恋爱不可以吗？”
“……可以。”
那一刻苏醒是忐忑的，但之后和温柔每天相处，那些不安和忐忑就淡去了，温柔的脾气很合适他，他也尽力的对温柔好。两人在一起总是很安逸开心，从来没有斗嘴吵架的烦躁。
他会时不时的叫温柔过去吃饭，温柔会帮他准备英语资料，会买苏龙爱吃的零食。
苏龙说对女朋友不能太吝啬，要舍得花钱。苏醒记在心里，却改变不了骨子里的节省。温柔喜欢吃甜食，特爱蛋糕和冰激凌，她说想吃哈根达斯，苏醒还茫然无比，想到阿迪达斯不是卖衣服的么？回去后苏龙取笑他，苏醒恍然大悟，于是第二天就去买了哈根达斯，付钱的时候震惊了半天，想不通什么时候冰激凌比衣服还贵了。虽然惊叹，却没犹豫，买好就拿去给温柔。温柔很高兴，却体贴无比的说：“这东西有点贵，你以后别买了，咱们学生也没多少生活费。”她看得出来苏醒经济条件不好，更知道他来自农村，具体的虽不了解，但肯定不富裕。每次在外面吃饭约会，她都选择很廉价的店，从不去咖啡厅，更不会和别的女生那样要昂贵无比的礼物。
但不要是不要，意外收到了却没法不高兴，最起码觉得苏醒对她很在乎。
苏醒看出温柔真的喜欢吃哈根达斯，之后隔三差五的就往温柔那儿送，温柔高兴之余很心惊：“你每个月生活费有多少？”她都不敢这么无节制的狂买，实在是吃不起，一个月两三次最多了，还都选最便宜的买，毕竟生活费还要吃饭，买衣服，买护肤品等等一大堆东西。
苏醒含糊道：“每个月都不一定，不要紧，我开了网店，收入还可以。”这可是真话，从第一批购买者使用护肤品后，到了第二月，回头顾客很多，新顾客也逐步增多，只要是用过的，评价都很好。尽管现在的消费群依旧是学校同学范围，但光他们生活费够了。
温柔恍然大悟，也为苏醒高兴，主动的印刷宣传单，然后在女同学之间大力宣传，为苏醒的网店拉了不少顾客，苏醒见到温柔发传单时很是感动了一把。
两人的恋情发展顺利，转眼到了夏天快期末考试的时候，徐凡过生日，邀请苏醒兄弟去吃火锅，还特意叮嘱带上女朋友。
那天黄昏时苏醒兄弟和温柔一起来到徐凡请客的重庆火锅店，徐凡经济有限，又不乐意太铺张，因此只邀请了几个人而已，同寝室的李玉书，沈信，从寝室搬出去的张建，再加上苏醒三人，刚好凑一桌，围着火锅倒是热气腾腾，汗水刷拉拉的往下流淌。
苏醒一进门就看见沈信，但很快别开眼只当没看见的。
之后入座，苏龙挨着沈信坐，苏醒坐苏龙身边，接着是温柔，完全和沈信隔离开。
自从那次分开后，这是苏醒第一次和沈信碰面，平时在学校也没见到，沈信就像消失一样。
“大家快点菜，这家的火锅很带劲，对了，有人喝啤酒吗？饮料是免费的，在柜台边自己去打，各种各样随便喝。”徐凡招呼众人。
苏醒听到饮料是免费的眼睛发亮，心想这店铺也太划算了，立即起身去倒了几杯饮料。
张建李玉书都嚷着要喝啤酒，徐凡买了红牛给沈信。
苏醒送给徐凡的礼物是护肤品套装，去黑眼圈，抗衰老，保湿，最适合徐凡了，这人天天打游戏，眼圈永远是黑的。
温柔送了小蛋糕，苏龙送游戏点卡，把徐凡给乐死了。
沈信一直没说话，众人也没看见他送礼，张建最好奇他的礼物，忍不住问：“沈信送的什么？”
李玉书八卦道：“也是金笔，比送我的那款要潮，更贵一点。”
张建哦了一声，心里有点不爽，他过生日也特意请了沈信，结果沈信送他一个小蛋糕而已。本还以为会是比较贵重的东西……
火锅上来，众人开吃，味道辣的要死，但一个个吃得热火朝天满意无比。苏龙和徐凡等人拼抢，站起来恨不得干一架，苏醒温柔不住取笑。
沈信始终安静的坐着，吃面前的花生米。
“沈信怎么不吃火锅？不敢和他们抢吧？呵呵。”张建笑道，用勺子舀了几个牛肉丸子放进沈信碗里，又将涮好的羊肉夹给他。
沈信看了张建一眼，张建心惊肉跳，干笑。
沈信垂头，慢慢吃碗里的肉丸子，张建松口气，像找到了出路口，话不多说，但随后便不时帮沈信布菜。
李玉书鄙视的斜睨张建，徐凡凝眉，很瞧不起张建，巴结人也不带这样，一脸奴才相。又觉得沈信吃个火锅还摆少爷谱很不厚道，老冷着脸太不给面子了。
苏醒很忙，要给温柔夹菜，给弟弟夹菜，自己夹菜，时不时要去跑腿打饮料，周围的一切他都无视。
宴席快散时，苏醒从苏龙的包里翻出他之前快喝完的矿泉水瓶，两口搞定剩下的矿泉水，然后兴致高昂的起身，拿着空瓶子去猛灌免费饮料，灌满了大口大口喝掉一半，喝得快撑出来了再继续灌满，随后拿着装满雪碧的矿泉水瓶子归位，若干食客都盯着他笑。
“哥……”苏龙尴尬，小声道：“你干什么啊？”
苏醒正色道：“灌饮料啊，免费的不要白不要，拿回去还可以喝。早知道我就多带几个空瓶子来，最好是500毫升的大雪碧瓶子那才值！这家的火锅挺好吃，价格也不贵，以后我们常来吧，带着瓶子来。”
“……随你。”苏龙偷看，见服务员并未来警告，也就不在意了。
李玉哈大笑：“苏醒你太抠门了吧！这点小便宜还去占，丢不丢人啊。”
苏醒瞪他：“超市的饮料很贵好不好，随便一瓶都要三块多，这有免费的为什么不要？”
“噗，你还理所当然。”
“别嚷嚷了……”徐凡提醒，也觉得很窘。
张建无奈叹气，有点恨铁不成钢：“钱不是这样省出来的，公共场合还是要注意点面子。”
苏醒不以为然，又要来塑胶袋打包没吃完的菜，徐凡住寝室当然不要剩菜，苏醒很乐意的带回去。
出门时张建惊叹的望着沈信的崭新跑车，恨不得立即跳上去。
苏龙羡慕的看着，苏醒呵呵道：“弟弟喜欢吗？下次给你买一辆啊。”
苏龙瞪他摇头：“我没说要，热死了！快回去洗澡吧！”
温柔更怕热，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三人去挤公交车，和沈信他们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