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姑，今天我就要走了。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如今我走，不再继续打扰你在天之灵，你可会感到高兴？”
白衣胜雪的少年跪在墓前，姿态一如月前那般地洒下一杯薄酒，低声说道。
然而终究和半个月前的那个心如死灰的人有了些许差别，身上的气息不至于如同将死之人般毫无生气。
“小姑姑说，我总有一天会忘记，会爱上别的女子。她说她也早已后悔，后悔遇到江枫。如果我爱上别的女子，大姑姑或许就会原谅我，愿意像以前一般唤我无缺了吧……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大姑姑心里只有燕南天，无论是爱是恨，那从来没有无缺的存在。可是无缺做不到……从我懂事起，就在大姑姑的教导之下，纵使你眼里根本不曾看进要我……要无缺忘记大姑姑，除非时间倒流，回到十九年前，大姑姑教导过我读书写字习武学剑，更不曾出现在花无缺身边一日。”
“我知道，大姑姑恨不得亲手杀了我。若早知无缺心中的心思，大姑姑必定不会做出将移花宫交给无缺的安排……无缺不敢忤逆大姑姑，然而……如今宫中正因为大姑姑的离开风雨飘摇。纵使小姑姑愿意，也没有时间再收个弟子将之培养成人。”
“移花宫本是大姑姑所有，即便大姑姑并不在意，我又怎能坐视它为江湖中人所占有？”
“大姑姑，你放心，我知道你讨厌我，等移花宫稳定了，我就替小姑姑找个天资聪慧的女孩子当徒弟，陪小姑姑一起好好教导她。你放心，到时候，移花宫定然还是大姑姑以前的那个移花宫，断然不会有臭男人的味道！”
轻声坚定地许下承诺，花无缺斟了两杯水酒，一杯自己仰头饮尽，一杯洒在墓前。
最后留恋地看了墓地一眼，说出会在来看她的话，少年起身离开。
“萍姑，你走吧。”
杏黄色衣裙的秀美女子瞪大了眼，难以接受地轻轻摇头。
哪个女孩子没有做过白马王子的美梦？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能被众多才貌双全气宇不凡的异性所喜爱，受到他们全心全意的宠爱和追捧？她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人，所以当得知美梦可以有化为现实的机会，并且代价正好是她所能支付并且原来并不十分看中的东西时……
成为铁萍姑，她追随着花无缺，并且借着自己的身份，小心地在邀月眼皮子底下拉近两人的关系。但纵使如此，那也只是因为他的出尘绝俗完美无缺，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付出真心。因此当她隐隐发现对方有了喜欢的人，并且那个人并不是她的时候……
她以为仅仅会郁闷不快……然而当逐渐发现了那个人的身份，当花无缺为了所爱之人的死失魂落魄悲痛欲绝，当他亲口让她离开——
她张大了嘴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知道的，萍姑，我喜欢的只有大姑姑。”
铁萍姑慢慢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泪意不让它落下。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原本的温润如玉早已脱胎成了一片深沉，看不到一丝真心。只是因为没有什么能让它溅起波澜，所以她才还能以为一切都会过去，以为这个男子还能再爱上别的女人。
已经没有用了，直觉告诉她他的心已冷，无论在面前这个人身上投入多少心血都无法得到回报，可是她却无法放弃，硬要停直了脊背继续强撑。
“……我可以等。”
用力撑大了眼，以避免眼泪落下，她颤抖着嘴唇哑声说道。
白衣胜雪的少年抿唇，微微勾起的唇线却看不到笑意。他伸出手，轻轻将女子鬓角的一缕散发扫到她耳后，那动作如此温柔和煦，却让她感到加倍的痛苦。
“对不起，萍姑，你走吧。”
他重复地说了一遍，越过女子毫无不舍头也不回地离去，徒留下杏黄色衣衫的女子站在原地。
梨花带雨，我见人怜。
却无人愿意伸手掬她一滴泪水，于是只能卑微地落进土里。没有任何人来顾惜。
＊＊＊＊
四年后，江小鱼铁心兰生女满月酒后。
“你可终于来了！我还当你这次又要缺席了呢！”
终于看到对方前来，江小鱼赶紧上前，一把把人拉了在石椅上坐下。
“赶着准备礼物，多费了点时间，真是抱歉。”
三年前大儿子满月酒姗姗来迟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家伙是不想见到某个人故意的了！现在还拿这种话当借口，骗谁哪！
翻了个白眼，江小鱼看了不看直接把礼盒丢到一边。要当初他兄弟刚任移花宫宫主的时候他或许还好奇一下，现在……鼻子用力哼气，反正移花宫里的都是好东西。而且他这兄弟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最知道女人心思。铁心兰一定喜欢！
“萍姑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我让她去帮心兰了。让她一个人招呼客人，你这个主人当得真是……难道就不怕那些武林中人说你江大侠待客不周吗。”
这带着清浅笑意的话，仿佛是在打趣。
毕竟是双生兄弟，有着特别的联系，听出那丝对江湖人潜藏的嘲讽，不过江小鱼本也不是什么出身名门正经八百的主，自不以为意。
“哪有什么，想说就让他们去说好了，反正这个大侠当了这么几年我早当腻了……还不是你不肯去正堂，害得我要在这里陪你！”
听他这么说，来人面上的笑容夹杂了一丝愉悦。
“若是我真去正堂，只怕到时候不自在的就是那些名门正派的大侠了。”
看到他有了真实的笑意，江小鱼心里才稍稍放下了点心。
说实话，当初他确实难以接受自家兄弟居然喜欢那个可怕的邀月——即便她曾经帮他疗伤，并且美得惊心动魄……但那也是邀月啊！是那个杀了他们父母，计划让他们兄弟相残的邀月！但是这几年看着花无缺的改变，看到他的人一点点变得深沉沉寂……移花宫称霸江湖什么的他无所谓，开玩笑！他江小鱼可是恶人鼓里四大恶人教出来的也！死再多人又怎么样？只要不让燕看不过去，就是死再多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大侠的虚名就要他去跟自家兄弟对着干……那个谁谁谁，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你昏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