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许久。

“阿浅，你这些年……还好吗？”燕琼半晌才缓缓问起。

想知道对方的答案，想知道答案里还有没有他的存在。

“好与不好都已过去了，问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玄钰师太轻啜了一口茶，说道。

燕琼一怔，自嘲地说道：“所以，你的孩子、你的丈夫在你的心中都已经没有一席之地了？”

他似乎忘了他们之间已经和离，只觉得眼前这神情冷漠的女人陌生得可怕。

玄钰师太抬眸无悲无喜地看他，说道：“你该清楚，早在二十多年前，你我之间早已情断恩决。”

一语中的，触动了燕琼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愧疚。

茶烟袅袅，氤氲间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过往，喜怒哀乐一幕幕地闪现，历历在目。

当年蜀国大公主下嫁金科探花郎，十里红妆，至今还是一桩美谈。

然而世人却不知新郎官其实是百般不愿意。

燕琼出身寒门，寒窗苦读数十年，只为能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为万民，也为自己。

只是这一切都被当时还是蜀国大公主的赵浅毁了。

大公主看上了在状元榜眼之后打马巡街的探花燕琼，当即向先皇讨了一纸婚约。先皇对蜀国大公主有愧，状元每三年有一个，小小一个探花郎也不甚在意。对于自己女儿这小小的要求自然是欣然同意，于是大笔一挥便从容地下旨赐婚。

泥腿子出身的能尚公主，这对他人来说简直是无比荣耀的一件事，可是对燕琼却来说却是晴天霹雳。他的一切都好像被这一纸赐婚斩断了前程，无官无职，数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他如何不埋怨。

他苦读考试是为了前程，是为了替百姓做事，不是尚公主当那什么不能做官的驸马爷。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占了其中之二。但他却欢喜不起来，锣鼓声天，张灯结彩，红烛之下看到的那一张娇美的面容在他的眼里都十分可怖。

他一夜之间从雏鹰斩断了羽翼变成了被锁在金丝笼里的供人取乐的雀鸟，被牢牢地锁在金锁里。

直到先皇驾崩，官家继位。

他的机会来了。

史书曾记载驸马燕琼好美色，不矜细行，甚至与妾室在公主病重之时在其身边呷戏玩乐，行那苟且之事，妾数次恃宠而骄抵戾公主。

大公主爱慕燕琼爱得卑微，愿意为对方放下身段讨好他，搬进燕家为对方洗手做羹，只是从未料到到头来竟换来这般欺辱她。她质问驸马为何要这么羞辱她。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的？他那时候怀抱美姬轻蔑地不屑道：“一切都只不过是公主您自甘下贱，与我有何干？”

后来大公主生子难产时，乳母替她去寻他，可他在哪儿？他衣衫不整地窝在温柔乡里，醉醺醺的，眼神迷离，大逆不道地言道：“那就保小，大的死了我正好就自在了！”

至此，大公主彻底清醒过来，生下孩子后便独自搬回了公主府，求了官家恩典写下和离书，又着手为他扫平了官场前路偿还了她所欠下的债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