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的木桌上竟摆放了一只青铜莲花香炉，菡萏含苞待放，袅袅青烟从花蕊间缭绕飘起，造型别致，设置巧妙。只是再上等的香薰，夹在这杂乱的草药气息中也寡然无味，简直有点暴殄天物。

老鬼久久地端着那碗龙血汤，眼珠子里噙着的某种深沉和诡谲，再次把杜若忐忑的情绪搅得七上八下。

“这碗龙血汤乃是集天下珍奇药材之精华，取深谷寒冰之融水熬煮而成，具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奇效……”，说着，老鬼轻轻地晃了晃药碗，汤药面上泛出层层微小的涟漪，荡出阵阵腥中带涩的苦药味，“绸儿，你可知道这龙血汤是怎么做成的吗？”老鬼抬头，浑浊的独眼中倒映着杜若单薄削瘦的身影。

“绸儿对医术一窍不通，又怎么会懂这些？“

杜若低下头，又看见那碗红红的东西，突然感觉一阵胸闷，呼吸紧促起来。可那碗龙血汤里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牢牢地勾住杜若的精力，让她的目光无法再挪开。

“这药里一共有一百二十多种药材，不过，大多数都只有辅佐作用，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唯有其中三种！”

“这第一种，是百草林的紫金千年龙王参！这种山参一般生活在茂密丛林的深处，深埋地下，不挖地三尺，根本连它的半条根须都看不到，极其难以寻找……这种参益气的效果最好了，比一般的老参都要强上百倍！”

说着，老鬼轻轻把药碗放在桌子上，汤面终于恢复平静。天气寒冷，此刻药汤已经逐渐冷却，老鬼在药房的药架子间来回踱步，似乎已经忘却杜若的存在，继续自言自语般说道：“这第二样，是赤色婴儿肉……“

“婴儿肉！”

杜若本来就对那些药材，医理什么的一无所知，听得云里雾里的，可一听到这三个字，神经突然紧绷起来。婴儿肉？方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老鬼说错了？

残面老鬼似乎早就看出杜若的疑虑了，他阴阴地勾起嘴角，满脸神秘。随后，老鬼从一个药箱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沾着红色粘液的东西，道：“这就是赤色婴儿肉，这种东西其实是生长在深山里的菌菇，因其独特的形态而得此名，估计世间真正见过这种东西的人也没几个！”

杜若轻拢眉头，细细端详老鬼手中的这块“赤色婴儿肉”，只见上面腻乎乎的红色粘液如同血浆，而菌身形态柔软，果真像块血淋淋的婴儿肉，让人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杜若不禁又瞥了瞥桌上那碗龙血汤，难道此汤呈现的诡异的红色就是来源于这种赤色婴儿肉？可药汤的红明明更浓些，而且红得发黑。

“那这第三样是？”等不及老鬼慢条斯理地介绍，杜若便开口追问下去。她越看，就觉得这碗汤越诡异，特别是汤里飘出来的腥味，让杜若感觉这个龙血汤隐隐散发着一股子邪气。

“这第三样嘛……“，老鬼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道：”当然是龙血啦！“

“龙血？”

“没错，就是龙血！”

老鬼咧开嘴，咯咯地笑起来，那副既得意，又有丝丝嚣张的表情显得有些许滑稽。

杜若呆滞了片刻，可片刻之后，她却忍俊不禁，迸发出声声嗤笑。荒唐，这简直就是荒唐！龙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神物，人世间哪里有真正的龙？

什么紫金龙王参，什么婴儿肉，想来自己应该是平时闷傻了，居然会三更半夜的站在这里听老鬼满口胡言乱语。这个残面老鬼本来就疯疯癫癫，性格古怪的，说出那么些稀奇古怪的话来，难不成是想向这个刚入门的小徒弟炫耀不成？

“那师傅，您是怎么弄来这些龙血的，难道您还真杀了条龙？”杜若内心虽直呼荒谬，可在言语上还是十分配合老鬼，和一个疯子呆在一起，你若说了正常的话，那才会被视为真正的不正常。

“哎，非也非也！”老鬼嘚瑟地摇了摇头，道：“这龙血并非直龙身上的血，取龙血之名不过是为了显示此物的珍贵程度罢了！”

“那……那是？”

“绸儿，你可听过药人？”

“药人？”提起这个词，杜若突然心头一紧。“药人”这种个字眼虽诡秘，可对杜若来说，却并不陌生。凝视着烛台上跳动的烛火，杜若脑海中某段铺满尘埃的记忆突然窜出来，抖去斑斑的锈迹，变得无比鲜活和清晰。

她永远都无法忘却，十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寂静的夜晚发生的事情。那一年，杜若才十岁。

“绸儿，你怎么啦？”

杜若倏然间黯然失神，烛光下凝滞的表情恍如细腻的玉雕。老鬼歪着脑袋，枯骨般干瘪的爪子在毛发稀疏的后脑勺上挠了挠后，便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推推她。熟知杜若突然回过神来，反而被老鬼这一举动吓得踉跄倒退几步。

“呃……那师傅，药人是什么？”杜若马上收敛起尴尬的神色，继续问道，只是眉眼见那丝残留的惊恐无法掩藏。

“嗯……”，老鬼的嘴巴空嚼的一番，毫不掩饰满脸的疑惑，眯缝着眼珠子凝视了杜若片刻，只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古古怪怪的，心里好像藏了不少秘密啊。

“这药人之说在上古的典籍中便有记载，传说有上古邪医收集些至刚至阳的男童，自小便给他们喂食各种毒草毒药，长大之后，那些终日以毒为食的孩子便成为了毒人，也就是为师刚才所说的药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