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汇聚，便是宇宙，然而，即使所有的碎屑汇聚起来，灵魂也不会再回归完整。”

仿佛是因为最后时刻的清明，万篱猛然明白了雷爵这话的意思，眼前世界骨施加在匕首上的力量正逐步加剧，地面轰然下陷，指尖冰霜凝结又再度碎裂，道道流溢着金光的裂缝自万篱的手臂崩裂开来，像是岩层间流动的熔岩，像是瓷器在烈火中自然形成的花纹。

咒术师可以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力量流动，可以感觉到万物的枯朽与疲惫，湮灭的力量充斥着每个角落，有人正在唤醒噬界兽，那些传说时代，诸神用来湮灭叛乱世界的凶兽。

烛火渐要熄灭，因为人们无法跨过眼前的阻碍，这个世界，即将走到尽头。

但是不会有人选择放弃，暗影散开，万篱出现在世界骨身后，匕首呲的一声直刺后心，然后，骸骨打磨的匕刃直接破碎，转身，世界骨的手已经握住了万篱的脖子。

轰！呼啸的火焰燃起，灰火之轮四处流散，漫天火焰落下，万篱重重跌倒在地。

暗影在他的身周环绕着，雷爵的灵魂已经无法再汇聚，世界骨的身影逼近。

即使万篱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放弃，有的东西注定是无法改变的，这些事，不管是他还是佚名都很清楚，造物同神灵的战争，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蚁群同顽劣的孩子们的战争般，他们可以无比英勇，可以牺牲所有，但失败是注定的，因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佚名曾经尝试缩小这种差距，他眼看就要创造奇迹，但他还是失败了。

不仅仅是他，还有小羡，还有伊光袭，很多人都尝试改变命运，但他们都败了。

额前流淌下来的血液让万篱几乎无法睁开眼睛，灰火之轮和黑暗领黑沙的力量散去之后，他反而更接近那个真实的、他竭力想要成为的万篱了，他艰难地喘息着，战斗让万篱疲惫到了极点，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但被严重灼伤的身体连再次化形都无比困难。

眼前是起源塔那片碧蓝的草野，是穹顶染血的决斗场，是他的战场。

“如果，哪天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如果觉得自己要输了，怎么办？”

万篱突然记起，那个他曾经问过奈奈这个问题。

“你不会输的”，女孩回答道，“你必须活下去，只要活下去，故事就会继续。”

一道蓝色的光影突破迷雾，远处，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还未等世界骨做出闪避的动作，一柄冰蓝的水晶长剑便从正面刺透了它的心脏，这是万篱先前尝试了无数遍，却从来没有做到的，飞舞的白色衣袍前，暗紫色的结晶自骸骨的身躯上浮现出来，咔咔作响。

世界骨捂着自己的胸口，退步，空洞眼眶中骤然冒出火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万篱也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景象，但那个手中提着另一柄剑的人，的确就是奈奈。

双剑，极为精准狠厉的剑技，自从当初穹顶决斗场的战斗之后，万篱就再没见过这样的奈奈，他从未想过，再度会面，会是这样的情形，会同那天的情景一模一样。

世界骨没有反抗，甚至根本没动，他看着横在两人之间的女孩，仔细地辨认着。

万篱发觉自己居然能够从那副已经化成骸骨的面孔中感受到痛苦，痛苦，以及深切的绝望，四周的湮灭力变得更强了，碎石、草屑，所有的一切都在冒着黑烟，无声燃烧。

“主人……为什么，要……”

它颤抖地指着胸口的剑，那剑或许能够重伤他，但想要杀死他，即使白因也不能如此轻易做到，世界骨的痛苦，来自那个用剑的人。

或许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伤他，但唯独她不行。

奈奈看着眼前裹着破烂斗篷的骨骸，听着沙哑破碎的声音，她当然知道世界骨是什么，知道他对于幻的意义，但这种选择，他和万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出了，当家人与其它东西相互矛盾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身后的人。

“我不允许你伤害他，绝对不行！”

“他不是幻！看清楚！她是守望者！”

身后的迷雾中，白因的声音猛地传来，随后黑契的身影出现，作为刚才那声嘶吼的解释，他的手里拖着鲜血淋漓的风栖，说完那句话没多久，乌灵人就被杀了。先前万篱同世界骨战斗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不过另一侧的战斗，惨烈程度丝毫不输给两人这边。

象征着黑山的阴影，在那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黑山为了击溃他，已经彻底燃烧了自己，想必控制着风栖的白因也已经竭尽全力，但黑契居然真的就赢了，万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孩身上同样到处都是伤口，只是并不深，一只乌黑的渡鸦栖落在他的肩膀上，此刻正偏着脑袋，望向万篱这边。

“黑契也只是代行者而已，并不如何强”，黑契开口，向着他们解释道。

他注意到这边多了其他的人，披着黑袍的怪物似乎快要不行了，没有动静，万篱伤得很重，至于那个女孩……奈奈转身的瞬间，黑契猛地愣住，肩上那只乌鸦不安扇动着翅膀。

“你是……奈奈？”

奈奈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太意外，不过万篱知道，那是因为她将对方误认作是第一季节的万篱了，这其中无比复杂的误会需要时间解释，需要他下定决心，但眼前没这个时间。

“她……说得对”，世界骨伸手，握住露在外面的剑刃，咬着牙说道，“你和我当初在起源塔顶端看见的那人一样，都是守望者，事实是，你会被主人取代，而不是成为主人，现在的你，并不能够代表主人的意愿，而我，我可以像对待任何敌人一样将撕碎……”

“但现在，幻的代言人就是我，如果，我驱逐你呢？”

奈奈的语气很平静，世界骨手上的动作却猛地顿住，眼中的火焰顿时微弱了许多。

“你……你怎么敢……”

“我都要被你的主人取代了，这点勇气还是有的。”

PS:【史上最短的一章，真的，卡文卡到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