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有钱啊，而且我也没有家人，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些大婶大娘们，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我后娘一个多月前又把我赶出家门了，我亲爹也不认我，你们就是找到我家也没用啊，这位大老爷，求求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被踢了一脚的姚小妹脸色白了白，似乎被踢的不轻，可依旧咬着牙，哀求道：“我可以不要工钱，我白白给老爷您当丫鬟还不行吗？”
“哼，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本老爷我可不敢再用你，万一哪天你再把本老爷我烫伤了怎么办？少废话，赶紧说出你家住哪！”
说着又是一脚下去。
这一脚许是踢的有些重了，姚小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声，几个妇人顿时齐齐往前探了探身。
到底是一个村子住了十几年的人，而且其中还有几个年长之人，几乎是看着姚小妹长大的，如今眼见着她被一个外人这么欺负，又怎能真的忍心不管？
“敢问这位大老爷啊，小妹她……她要赔多少钱？”
“哼，赔多少？你们且问问她把我的宝贵闺女烫成了什么样！”
“就是……就只是手背烫起了几个水泡……”
“什么？几个水泡？好你个小蹄子，那是几个水泡那么简单吗？那水泡挑破后，手背上可是足足少了指甲盖大的一块皮！”
王掌柜似乎很生气，指着还被捆着双手匍匐在地的姚小妹骂道，“我家宝贝闺女，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本老爷当成眼珠子心肝一样疼着护着，别说烫破一块皮了，就是被人扯掉一根头发都不行！”
几个妇人又面面相觑一眼，瞧眼趴在地上哭泣不止的姚小妹，之前那个开口的妇人又小心地劝道：“这位大老爷，小妹这丫头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亲娘，好不容易在后娘的蹉跎下长大，结果前不久又被她那狠心的后娘赶出了家门，所以您看……”
“有啥好看的呀，不过就是烫破点皮而已，多大点事儿！咱们村里哪家小子闺女没被开水热饭啥的烫过？去山上扯掉草药捣碎糊上就没事了！”不等那妇人把话说完，又有一个妇人大大咧咧地嚷嚷道，“这位老爷，您要是嫌上山扯草药太麻烦，咱可以帮你去扯呀！”
这个提议一出，立马就有人符合道：“对对对！这位大老爷，我们可以去山上帮你扯草药！”
“落凤山啥草药都有，你要多少咱就给你扯多少！”
“而且还一文钱都不要！”
“对对对，一文钱都不要！就当是小妹对你闺女的赔偿好了！”
……
一群妇人七嘴八舌地表着态，俨然已经代替王掌柜做了决定——赔银子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赔草药！
反正这个季节也没啥农活可干，大家伙儿有的是力气！
一个胆大的妇人都打算上前把姚小妹给解绑了，不料她还没靠近，立马就有五六个长相凶悍的男子围了上来，一个个都把眼睛瞪的贼大，恶狠狠地瞪着她，而且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把大刀，此时那刀已微微出鞘半公分。
似乎只要人再敢往前靠近一步，大刀立马就会出鞘架到人脖子上。
那妇人登时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倒退几步，惊恐道：“你……你们想干啥？”
“干啥？哼，你说干啥？”王掌柜冷哼一声，狰狞着面孔道：“本老爷告诉你们，别拿你们家的闺女小子跟本老爷的心肝宝贝做比较！那是能放到一起比较的吗？不怕告诉你们，本老爷的女儿将来可是要入宫给皇上当妃子的人，别说是手背上有伤疤了，就是脚背上都不能有半点伤疤！”
“如今本老爷的宝贝女儿被这小蹄子烫伤了，别的不说，至少这药钱是必须要赔的，否则本老爷就把这小蹄子卖到楼子里去！你们既然跟这小蹄子住在一个村里，肯定也知道这小蹄子家住哪，所以本老爷奉劝你们一句，你们要是不想看着这小蹄子被卖掉，就赶紧去通知她家大人拿钱过来赎人！”
“不，不能说！我不能连累家里人……”
姚小妹哭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嚎什么嚎！有这力气留到明天去楼子里嚎！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让你家大人拿出十两银子做赔偿，本老爷立马把你卖到楼子里去！”
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勤快点的庄户人家一两年时间差不多就能攒下十两银子。
但姚家的姚富贵不单单勤快，而且还会手艺活，一年就能攒下这么多银子，左右也不过就是白忙活一年而已。
可姚小妹要是被人卖到了楼子里去，那就是不是白忙一年那么简单了，而是白活一生！
试问那些被卖到楼子里去的姑娘，日后再嫁人谁敢要？就算是运气到好天，也不过就是被大户人家赎回家去当小妾，可小妾又岂是那么好当的？
指不定哪天就被原配给弄死了！
所以十两银子跟一条命相比较，很多人都下意识地选择了保命。
不过姚小妹不是她们的闺女，让她们出出力没话说，但要是真金白银的掏腰包那就不行了，毕竟她们的银子也不是天上白白掉下来的，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落在土疙瘩摔成了八掰，一文一厘攒下来的，正儿八经的血汗钱！
是以几个妇人又对望一眼，有人就小声确认道：“是不是赔十两银子给你，你就放了小妹？”
“废话，本老爷像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老爷我知道你们乡下人家穷，所以也没狮子大开口，不过就是赔十两银子而已，老爷我一顿饭就不只吃掉这些钱。”
十两银子……还不过而已！
果然人跟人之间是没法比较的，自己幸幸苦苦两三年也不过就能攒下十两银子，结果人家一顿饭就能给吃掉！
几个妇人抽了抽嘴角，其中有人便道：“那行，我们可以带你去，但姚小妹后娘李氏，那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所以我们不能直接把你带到她家门口，最多也就是给你指指路。”
“这位大老爷，姚家院子大，很容易就能找到的，而且她家大门口还蹲了两尊石狮子，我们把方向指明后，你一过去就能看到。”
王掌柜闻言捋了捋胡须，勉为其难道：“那行，就照你们说的办吧。”
于是几个妇人立马一人一句，说出了姚家的位置。
之所以一人一句，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李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这才很是心有灵犀的一人说一句，如此一来每个人都有份，既不怕有人背后捅刀子打小报告，也不用担心李氏日后知道了会怎么样。
毕竟李氏只有一张嘴，而她们却有七八张嘴。
之前那几个围住姚小妹的男子，在王掌柜微微点头示意后，立马就一人架着一条胳膊，直接把姚小妹拽起来扔进了马车车厢里。
态度野蛮动作粗鲁，人体砸落在车厢里的“噗通”声，听得几个妇人心头又是齐齐一颤，待到马车一离开，立即脑袋挨着脑袋的围成一圈。
“吸死个人了真是！这些都是啥人啊，咋腰里还配着刀呢！”
“谁说不是啊，刚才我想把小妹那孩子从地上扶起来，结果站在小妹旁边的那个男人，差一点就把刀拔出来了！”
“小妹落到这些人手里，怕是落不了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李氏要是能舍得拿出十两银子的话，小妹那孩子也不是没得救！”
“这倒也是，刚才那位大老爷不是说了，只要赔上十两银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哼？十两？你们觉得李氏像是那种会把十两银子往外掏的主儿吗？别说十两了，就是一两银子恐怕那李氏也舍不得为小妹花！”
说话的这妇人正是住在姚小妹隔壁的邻居。
也正是因为住在隔壁，所以她也更加知道李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了想，担忧道：“不行不行，我觉得咱们应该去把村长找来，要是没有村长过来镇着，李氏肯定不会管小妹死活！”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也符合着点了点头。
“村长前几天才从城里回来，这会儿应该在家吧？”
“在家在家，前些日子村长和他家小儿子黄大蟒一起回来的，听说是回来过年的，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他了呢！”
“那正好，咱们去把村长找来给小妹撑腰做主！”
“对对对，咱们赶紧去把村长找来！”
刚好一群孩子嬉闹着从她们身边跑过，一个妇人眼疾手快，立马伸手扯住一个六七岁小男孩的衣领，虎着脸道：“小兔崽子，跑那么快干嘛？也不怕这路滑再把自个给摔了！你瞧瞧你这鼻涕流的，像不像鼻孔里挂着两条毛毛虫？”
妇人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头把小男孩鼻孔里挂着的“毛毛虫”捏下来在鞋底上蹭了蹭，然后又伸手在身边的矮树上抓了把雪将手擦干净，这才一本正经地交待小男孩道：“阿旺，娘给你说个事，你赶紧去村长家把村长请到你姚姐姐那儿去！就说你姚姐姐快要被人打死了！”
长的虎头虎脑的小阿旺眨了眨眼睛，哧溜一下把又想要探出头来的鼻涕吸回去，茫然道：“娘，哪个姚姐姐？村东头的还是村西头的？”
那妇人一愣，这才想起村子里有两户姓姚的人家，而且这两户姚姓人家里养的都有女儿，于是忙拍着脑壳道：“哎呦，你瞧娘这记忆，咋把这茬给忘了！不是村西头的姚姐姐，是村西头的那个，就是你富贵叔家！”
“哦，我知道了，是那个最怕婆娘的富贵叔家！”
“你这孩子瞎说啥，仔细娘回头把你屁股给你打开花！快去快去，事情办好了娘晚上回家给你摊煎饼子吃！”
一听有煎饼子吃，小阿旺立马嗷呜叫着欢呼一声，撒腿就往村长家跑去，别的小孩见他跑，也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着跑，而且还是越跑越快，乍一看到还以为后面正有只大老虎撵在他们屁股后面追呢！
所以当一大群孩子气喘吁吁地跑到村长家时，黄大虎正陪着他家媳妇在院子里遛弯。
黄大虎的媳妇兰花，如今怀胎已是九月有余，眼看着就快要到生产的日子了，为了在生产的时候能顺利一点，兰花在婆婆张氏的授意下，正慢慢的遛弯，据说适当的运动一下对生产有好处。
兰花对婆婆张氏说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婆婆让她遛一个时辰，那就必须遛够一个时辰才会停下，少一分都不行。
此时兰花那因为怀孕而略微有些水肿的脸上，已经微微爬了一层细密的汗水，黄大虎心疼自家媳妇，扭头看向屋檐下正围着个火盆烤火的爹娘。
不说话，眼神中却全是祈求。
张氏哪还能看不懂自己儿子的眼神？没奈何地摇了摇头，冲儿媳妇招手道：“行啦，兰花，快过来歇息一会儿，明天咱再接着遛！”
“哎，好嘞，娘！”
兰花应了一声，捧着肚子慢慢往婆婆张氏那边走，偏在这时大门被人一下子推开，紧接着就看见一群小屁孩挤了进来。
黄大虎生怕这些小屁孩再撞着自己媳妇，连忙老鹰护小鸡似得将人护在身后
兰花也慌，往后退了一下，不料脚后跟那里刚好有一个小石子，她脚下一滑，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
张氏眼神顿时一缩，连忙惊叫着跑过去，一边把人扶起来，一边着急地摸着兰花格外圆滚的肚子，连声问道：“咋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黄大虎更是急出了一身汗，凶着眼睛瞪了小阿旺等人一眼，兰花这时也缓过气来，感觉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异样，先乖巧地回张氏的话：“娘，没事，我摔下去的时候先用手撑住了地面，没震住肚子，连屁股没挨地呢。”
说着伸出双手让张氏看。
果然就见那双手上有零星的泥巴。
再转到身后看看兰花身后的衣裙，果然没有看见泥巴，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扭头对同样是吊着一颗心的村长点头示意无碍。
这是他们黄家的第一孙子，村长把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不是碍着自己是公公的身份，连他差点没绷住也亲自去扶儿媳妇，如今见是没事，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当即把脸一板，冲小阿旺等一群熊孩子喝道：“跑这快干啥呢？着急投胎呢是不是？”
小阿旺被他这样吓得小脸都有些白了，可到底还是孩子，惦记着煎饼那口吃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娘说让我叫村长爷爷赶紧去富贵叔叔家，那里有个姚姐姐快要被人打死了！”
“啥？要打死人了？”
刚刚坐下把手重新拢在火盆边的村长闻言一吓，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冲到小阿旺身边，半弯下腰冷着脸道：“到底咋回事？咋就快把人打死了？”
小阿旺对他本就有忌惮感，见他这般虎着脸的样子更是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扭头就跑。
“喂喂喂，小兔崽子，话都没说清你跑啥跑！你给我回来！”
“行啦行啦，你这样凶哪个孩子敢跟你说话？再说了，阿旺才多大，哪能就把话说清楚？不过不管咋说，你赶紧去富贵家看看！”
“是啊，爹，你快去看看吧！你前些日子不在家不知道村里发生的事，富贵叔家的闺女小妹，并不是李婶亲生的，前段时间李婶就把小妹赶出了家门，而且小妹也已经离开村长一个多月了，这一回来就……该不会是李婶不让小妹进家门，所以两人打起来了吧？”
“竟还有这种事？”村长瞪大了眼睛，“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这眼瞅着就快要过年了，可不能出啥乱子！”
村长说着，抬脚就往外走，就连一向很少出门的张氏也跟着一块去了。
公公婆婆瞬间走个精光，兰花顿时放开了，用胳膊肘捅了捅黄大虎，撒娇道：“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
“那可不行，谁知道那边是啥情况，万一再把你吓住了咋整？”
“说的是啥话，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被吓着不成？再说了，不是还有你护着我嘛！哎呀你就带我去看看吧！”
“你看，自打入了冬月后，娘就跟圈养小羊羔似得把我圈养在院子里，连门都不让我出，把我给闷的，蒙上床被子都能直接发霉了！”
“……真就这么想去？”
“嗯嗯嗯，真的想！”
“那……好吧，不过我可跟你说好了啊，到时候你必须老老实实躲在我身后，不需松开我的手，更不许乱跑，听见没？”
“嗯嗯嗯，听见了！”
兰花点头如捣蒜，一脸的期待。
这个朝代的人结婚早，虽然已是快要做爹娘的人了，可黄大虎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一点，兰花更是比他小了三四岁，都是好奇心正旺盛的年纪，两个小青年一合计，当即手挽手的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