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儿个箫元澈看着自己的那种幽深，宛如万丈深渊一般凶狠的眼神。沈千寻只觉得一阵恶寒。

着实可怖！

虽说那人身患恶疾，总也不至于时时失控，长此以往，谁受得住？况且，她沈千寻从来都不愿意当个受气包。那箫元澈，未免太小瞧了她！

云欢看着沈千寻面色讳莫如深，也不敢多说。现如今她两相为难，一边是箫元澈，一边是沈千寻。偏得两个都是执拗的很。谁也不让着谁。

“得了，今儿个咱们去会会那赵成新，百味阁生意这样红火，总要趁热打铁！”沈千寻朝着云欢眨了眨眼，“只是今儿个天不大好！”

西北角上乌云滚滚，风雨欲来。

“不等主子了？”云欢颇有些为难，“还是再等等吧，说是有要事相商呢！”

沈千寻也不理睬云欢，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的设计稿。对那赵成新，想法颇多。若是那人当真跟王大说的一般，乃是个难得的主儿，日后也将他收为己用。想来大有裨益。云欢只见那人眸光沉肃，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全都咽下肚中。想着自家主子等会子扑了个空，必定又要动怒。

真是一对冤家。

刚上马车，那豆大的雨点，纷纷扬扬，尽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车顶上，叫人心中发乱。

这汴京城，也并非处处都是繁华地。商铺林立的地段都是在城东和城南，城北稍逊一筹。至于那城西，说是荒凉也不为过。人迹罕至。赵成新的铺子开在那样的荒凉处所都能给自己买下一座宅院，正是应了那么一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沈千寻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可自拔。一边坐着的云欢，眉头紧蹙。敏锐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和着风声雨声，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迅速迫近他们的马车。不一会子，只听得外头马儿一阵嘶鸣，云欢紧紧地护主沈千寻的身子，只见得外头赶车的那人，粗壮的身子带着一滩浓稠的黑血，侧躺着进来，双目圆睁。

“他死了！”沈千寻面不改色，“杀手？”

云欢原本还以为沈千寻会大呼出声，谁成想，这人比她还要淡然几分。云欢暗道不好，敌众我寡，她还要护佑沈千寻。她慌慌张张从怀里掏出一柄短剑。

“拿着，怎么都不要丢了！”

刹那间，云欢黑影一闪，已经出了马车。沈千寻也不知道自己在酝酿着什么，鼻尖一酸，闻到的都是那车夫身上流出来的血腥味。她紧紧地握着那一柄短剑，上头有一股子冷香。云欢乃是一个用毒奇才，这绝非一柄短剑那么简单。她悄悄撩开半张帘子，外头烈风飒飒，雨声潺潺，并在一处，说不出的哀怨。

云欢一袭黑衣，茕茕孑立，看着那数十个黑衣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脚边踩着一具刚刚升天的死尸，飞溅的鲜血染在旁边紧闭的雕窗上。想来这原本是生意铺子，奈何荒凉，索性关了门。

他们这一行人，今儿个倒是来了一条无人街。

血腥味愈发浓郁，沈千寻朝着地上看了一眼，外头雨水汇聚，渐渐变了一种低饱和度的酒红色。

“嚯”！

猛然间一条黑影突然朝着云欢飞将过来，手里拿着两柄钢斧，她心里一颤，只见云欢侧身一跃，手里放出数根银针，不消片刻，那黑影身躯迅速腐烂，重重地落在地面，已经成了一滩死尸。

那些人见着不免有些发憷，这云欢身子娇小，看起来多少有些羸弱。谁成想，她竟有如此功夫。

“还不滚？”云欢声音愈发冷凝，斜眼睨着那剩余的八人，“若是还想死，尽管来！阎王爷今儿个开了大门，专门为了迎接你们来的！”

那些人看着云欢已经杀红了眼，刚想转身逃命，就觉得受到了两股强大的阻力，互相推搡，“噗”！他们一同吐了数口鲜血，登时倒地不起。

云欢怔怔地转身一看，果不其然，箫元澈来了！

“主……主子！”云欢干巴巴地叫了这么一句。也觉得有些心虚，她是被派来保护沈千寻了，今儿个倒让她陷入如此境地。

沈千寻见着箫元澈一脸肃杀，眉眼之间满是凶狠。看他双眼猩红一片，沈千寻皓齿紧紧地咬住红唇。

他生气了。

“沈千寻，谁给你的胆子？”箫元澈瞬息之间就到了沈千寻的跟前，挑起那人的下颌，语气冷的像是千年玄冰。“嗯？”

沈千寻动也不动，唇间血腥味道渐渐浓郁，箫元澈见那唇珠之上，绽出犹如扶桑花般艳丽的血色流珠，眸光深沉。伸出食指，撬开了沈千寻死死咬住的唇瓣。

“去月凝宫！”

云欢也不敢造次，慌慌张张上前，顶着暴雨，赶着马车，迅速到了箫元澈指定的月凝宫。

这月凝宫乃是箫元澈平日的小憩之所。若是在宫里住的厌了，总会到那里小住几日。里头机关玄机数不胜数，若是不慎闯入，非死即伤。

沈千寻自知无理，也不敢有所非议，背着身子，也不看他。

外头风雨大作，想到云欢，沈千寻心口一拧，“那个……雨这样大……让云欢进来吧，等雨小些了，再赶路也不迟！”

“安西多嘴，现在还在西南边陲剿匪，这会子，云欢犯了这么大的过错，淋个雨算什么？”箫元澈冷笑，声音低沉，她莫名地想到临出门前看到的西北角那团低垂的乌云。

大抵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月凝宫。

这地方，沈千寻是从未听过的。等到下了马车，她看着四周悬挂着的钟乳石，目瞪口呆怪不得方才还听到了回声。一开始只当是错觉，现如今见着，愈发慨叹这里鬼斧神工。

云欢扯了扯沈千寻的衣裳，箫元澈已经走出老远。

“咱们还是赶紧跟上吧！”

云欢的鼻尖被冻得发红，沈千寻顿生愧意。

不知道走了多久，越走越是亮堂！这墙壁上头布满形色各异的花纹样子，凹凸不平，却分外好看，上头点缀着数个不一大小的夜明珠，放着清幽的光亮。她想到前些日子，箫元澈带着她去看星星，那是一个洞口的最深处，在墙壁上也镶嵌了上千颗大小不一的夜明珠，整齐的散发出纯粹耀眼的光芒。

那是一条冗长幽深的小道，沈千寻紧皱着眉头，被云欢拉着小手，等到了一个偌大的门前，那亮光乍现。突然出现两排身着黑衣的男子。

见着箫元澈，齐齐跪地。

箫元澈动也不动，等到他们帮着开了大门，只觉得清香扑鼻，往里看去，繁花似锦，柔光如练。

这是在地下，可是为什么还能培育出这么千百朵鲜花来？

每隔数十步，就能见着采花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男子，跟那起初守门的人不同，他们白衣袅袅，头顶带着一个偌大的斗笠，外头蒙着一层白纱。周遭蜂蝶乱舞，分外热闹。

他们踏上蜿蜒曲折的回廊，尽头是一个巍峨的宫殿。殿门大开，上头的匾额上头写着烫金的三个大字：月凝宫。

甫一进门，入目就是数十根雪白圆柱，笔直矗立，上头的浮雕十分精致，皆是龙风，轻纱曼妙，和着外头的花香，愈发销魂。

“云欢！”箫元澈坐在主位，看着云欢的眼神，冷的骇人，“你可知罪？”

“云欢知罪！”云欢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那地上光可鉴人，沈千寻大受震撼。又见着箫元澈睥睨天下一般觑着他们二人，心里委实有气。

“是我让云欢同我出来的，你若是心里不爽，找我算账便是了，何苦为难云欢？”

“你倒是敢作敢当！”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箫元澈的怒火，已经彻底冲出来了。沈千寻自然明白，依旧挺直着脊背，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