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部和外部的男女娃娃和大人们的窃笑声中，克里格便满不在乎的一路笑着和人招呼着，抱着抗议无效后羞得恨不能将整个脸埋进他胸口的艾琳娜走到了狼烟台。

这种明显逾礼的举动让一些诺里克使节皱起了眉。然而鲁伦和几个萨满反露出了赞许的笑。

到了地头，克里格便将艾琳娜放到哭笑不得的莫菲亚面前：“嘿，我还没来晚。”

“你若再晚点，我便要揍你了。”说着，雷娜便从狼烟台上跳下来：“别磨蹭，时辰快到了。”

瞪了雷娜一眼，克里格便牵了艾琳娜的手在雷娜面前站得笔直——最开始，是萨满给他们二人的祝词。

然而，先前还说时辰快到了的雷娜却不急了，只是带了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克里格：“嘿，你没给新娘准备点什么不一样的礼物？”

这话便让克里格愣了起来。鲁伦也皱了眉，将目光投向大萨满——成人礼向是两人一起的事，事前准备礼物的规矩，却是闻所未闻。然而，大萨满此时却闭了眼撑了鹰杖，身子不住颤抖一下，竟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看到克里格的样子，艾琳娜也急了起来——她所知道的桑格尔人成人的礼仪里，也并没有这一层——莫不是这萨满不想她和克里格在一起，才故意的？

但马上克里格便笑了出来：“嘿，你不说，我到忘了——早上出去，却不是白跑的。”

说着，克里格便松开了艾琳娜的手，打袄子里取出一条灰色的物事。

“莫动，我给你戴上。”说着，克里格便把手里那支自草地上拾到的岩鹰尾翎轻轻插到了艾琳娜戴的头冠的右边——这样一来，艾琳娜便透出股子萨玛提斯女贵族的野性来。

看到克里格的动作，雷娜便满意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在周围桑格尔人惊异的低语声里将左手中指抵住了艾琳娜的额头：“头顶是他的天堂，脚下是他的猎场，神羽翼护下，是受福佑的新娘。”

话音刚落，一股微风便自场里平白的起来了。秋时的风常常是微寒的，但这一股却是热的，直叫人暖洋洋的觉得舒服——这样，所有观礼的人便都知道，艾琳娜也是得了鹰神赐福的。然而，桑格尔人对此的了解并不仅仅如此——在桑格尔人这边，岩鹰的长翎不止是萨满做羽衣的材料，也是用来通神、施咒的材料，除萨满外，一般的人难见一根，此时却给克里格跑出去一圈便得了一根，还给艾琳娜做了羽饰……

艾琳娜惊讶的睁大了眼看着雷娜，完全不知道这神秘的女萨满对自己做了些什么。然而雷娜已经笑着又将手抵住了克里格的额头——由于身高的差距，这个动作便显得有些滑稽：“古里娜以性命予他福赐；巨鹰以羽翼为他蔽日；当狼烟在山顶燃起时，便是神灵的印记。”

这下，周围的桑格尔人们便更疑惑了——若说第一项是他们都知道的，第二项是他们都听说过的，那最后两句便叫人不明白了。然而，克里格却很清楚这话里的意思——到他回到南边开了部子，新部子的狼烟台便是在特拉波要塞边的山顶。

在给两个人祝福完毕后，雷娜便转身提了鹰杖走上狼烟台，克里格拉了艾琳娜，便也走了上去。

在狼烟台上，合了神药的狼粪土早已堆成了一堆。雷娜便转身向克里格：“长生的鹰神振翅永翔，桑格尔的血脉百世流长，少男少女并立台上，狼烟将喜讯高扬天堂。”

这就是点燃狼烟的意思了。在成人礼上，由新人点燃狼烟，而狼烟高扬的程度则预示了这一对新人未来生活的美满程度。

克里格拉了艾琳娜的手，从鲁伦的手里接过了火把——这一行为，也是大有深意的——籍由父亲将火把传给儿子，桑格尔人的血脉便向下传了一代人。

接过火把，克里格和艾琳娜便一起屈膝蹲身，将火把放到了粪土堆上。

合了神药的狼粪土在火把接触到的刹那便腾起了熊熊火焰和浓重的黑烟。灼热的气浪逼得艾琳娜忍不住闭上了眼。然而克里格已经提前横跨半步挡在了艾琳娜前面——心里一暖，艾琳娜便将身体轻轻靠在了克里格宽厚的背上——看到这个小动作，底下的人们便窃笑起来，而莫菲亚也略微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腾起大火将整个狼烟堆点着后，明火便渐渐弱了下去，而一道又粗又黑的狼烟便升腾翻滚着直上高天。

看到那升腾的狼烟，周围的桑格尔宾客们便欢呼起来，对着新人发出了自己的祝福。而这时候，鲁伦便对着莫菲亚点了点头。

尽管莫菲亚已经早给交代过了，看到这信号仍旧有些紧张——接下来，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该做的事了。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莫菲亚便牵了只羔羊直上了狼烟台。

“将这羔羊献飨神灵，愿我们的牺牲得他欢喜。”

“咱们真的要把它杀了？”看到妈妈牵上来的小羊羔，艾琳娜便低声问克里格——虽然这规程是早就知道的，但一来她并不懂得杀羊，二来要对那样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羊羔动手，这也让艾琳娜有些不忍。

听了这问话克里格便笑了出来：“先前猎到兔子时，不是吃得挺香？”

克里格的话，说的是先前克里格带了猎队和艾琳娜出去打猎的事情——听了这话艾琳娜便不好意思起来：“可是……”

“你握刀，我来操持——莫误了时辰。”说着，克里格便从靴筒里抽出了剥皮刀将刀柄递给艾琳娜。

在一众宾客的起哄中，艾琳娜便担忧的握了刀子。而后，克里格握了她的手，轻易将小羊放倒，宰杀，剥皮。

这些事情，艾琳娜全不会，但克里格却是个中好手，何处下刀，何时用力，一应心中有数，不多时便将完完整整一张羔羊皮剥了下来。

将这上等的皮子展示给萨满和宾客们看过后，克里格便将皮子交给了旁边的弟兄——照规矩这皮子自有事先定好的人帮忙收拾，待礼毕后由新郎做个皮货回赠给岳母。

在展示过皮子后，克里格便又握了艾琳娜的手，持刀将那小羊分了，先是羊头，之后是背脊的一条，接着是腰、腿……

强忍着恶心，艾琳娜便皱了鼻子任由克里格握着自己的手将仍旧滴着血散着温热的小羊一刀刀割成块，又接过克里格递过来的肉块丢进火里。

克里格动作熟，艾琳娜便丢得快，不多时便将整整一只羔羊丢进了火堆——旁边又有人端过来盛了冷水的铜盆，克里格便和艾琳娜在水盆里洗过了手，又在雷娜的主持下将洗过手的血水从狼烟台上泼洒下去。

这一下克里格甩得迅速有力，一盆血水便在空中洋洋的撒泼开成无数水珠，底下那些仍未成人的男女娃娃们便欢笑了伸出手去沾染下新人的福气。

至此，雷娜便宣布克里格为艾琳娜的汉子，艾琳娜为克里格的婆娘——鹰神为证，台下宾客为证。

这样，照了桑格尔人的规矩，克里格便算成了人，成了家，从此是个独立的桑格尔汉子了。

在这些礼节完成后，鲁伦便大声招呼了宾客们，引领他们前去宴饮，而托娅则招呼了莫菲亚自去毡房里用餐——这些人纷纷散去，便只剩了克里格带了艾琳娜在一旁。

“嘿，发什么呆？你的事务还未做完呢。”看到克里格发愣，雷娜便走了过来，“你那边还有三百来号弟兄，只等你做主呢。”

艾琳娜警惕的看了雷娜一眼，之后就又为自己的多疑好笑起来。克里格和雷娜的关系是极亲近的，但雷娜是萨满，他们总不会有什么事情：“做什么主？”

听了这天真的问话，雷娜笑着看了艾琳娜一眼：“他若要开部，便少不得要些人支持——他那三百弟兄跟他是无疑的，但那些人此时也都还是些男娃娃，并没婆娘咧。”

听了这话，艾琳娜便立刻敏感起来：“先前我也还认识些姐妹，未定人家的……”

“嘿，有几个？”斜眼看了自家婆娘一眼，克里格便笑了出来，“我这里，不止这三百弟兄。先前猎队里还有些老弟兄，给我害残了的，这次便没来；先前诺里克人和迪德人征战时也留了些特罗布和诺里克的残兵——这些弟兄，左右我都得给他们做主讨个婆娘。”

“这个，可能不大好办……”听了这话，艾琳娜便犹疑起来。克里格的猎队里那些人，都是有本事的，虽是蛮族，但将来财物权势皆不会少，要讨个诺里克女孩做妻子并不是不可能。但那些残兵……

听了艾琳娜的话，克里格便笑了出来：“嘿，诺里克人要傲慢些，我是知道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着，艾琳娜便又咬了下嘴唇——如果不是克里格的权势和地位，妈妈会同意自己嫁给他吗？

看了艾琳娜的辩解，雷娜便笑着一脚踢在克里格的腿上：“说什么傻话？若是我有个姑娘，也绝不嫁那没本事的。”

“嘿，”听了这个辩解，克里格便不再在意艾琳娜先前的犹豫，反宽慰似的拍了拍艾琳娜的背，“我的弟兄，都是有本事的，便只剩一只手，一只脚，也比旁的人更有本事。但这事你不必急，我自有主张——咱们且先去找我的弟兄们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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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日1更（未完待续）